第92章 求你,別走
熊族的成年男性今日留守營地,有足夠的人手可以維持秩序,也能隨時應對突發情況。
這樣一來,他們留下的安全性大大增加。
池菀一愣,沒想到溯晨會主動留他們。
她原本以為對方會藉機驅逐他們。
可眼前的溯晨,不但沒有這麼做,反而主動提供了庇護之所。
她低頭看了眼懷裡還在發抖的旋翊,心裡清楚。
現在上路太危險了。
留在部落,好歹有個能歇腳的地方。
旋翊的身體仍在劇烈顫抖,呼吸急促而不規律。
顯然,他正極力壓制體內的躁動,卻已接近極限。
若是此時踏上歸途,很可能撐不到下一個驛站就會徹底崩潰。
她遲疑了會兒,終於點頭。
“那……就打擾一天。等旋翊好點,我們立馬走。”
她說得很輕,幾乎是咬著唇說出口的。
“不用見外。”
溯晨一聽她答應留下,語氣鬆了不少。
他目光掃過旋翊緊緊抱著池菀的手臂,頓了頓,才轉身對圍過來的熊族說:“都散了吧,不過是外來的獸人發了狂,沒多大事。回去留意點就行。”
溯晨看著,心頭微動,卻沒有多言。
人群窸窸窣窣地散了。
一場潛在的衝突,就這樣被壓了下來。
池菀轉頭,輕聲對旋翊說:“我們回屋吧。”
旋翊怔怔地點頭,彎下腰,小心翼翼把她抱起來。
他的呼吸噴灑在她頸側。
她知道,此刻的旋翊,並非有意弄疼她。
而是在用盡全力抓住唯一的真實。
陸圪在前頭帶路。
顏塢和歐言跟在後頭。
隳鳶殿後,眼神複雜地盯著旋翊懷裡的人。
池菀靠在旋翊胸口,抬手輕輕擦掉他臉上的腳印。
冰藍色的長髮沾著泥灰,幾縷黏在頰邊。
那雙曾溫柔似水的紫眼睛,雖然紅褪了大半,卻還蒙著一層水霧。
怪不得她剛才瞧見他臉被溯晨踩在腳下時,氣得直髮抖。
那一幕衝擊太大。
這麼好看的一張臉,被人踩著,誰看了不火?
這張臉本該被珍惜、被注視。
更別說,這個人,曾為她擋過刀刃。
這很正常,不是她有多在乎他……只是,看不下去罷了。
一進屋,旋翊輕手輕腳把她放下。
自己卻腿一軟,差點跌倒。
屋內昏暗,只有角落的炭盆發出微弱紅光。
可當他試圖站直身體時,雙腿卻不聽使喚地一晃,膝蓋重重撞在床沿,發出一聲悶響。
池菀趕緊去扶,卻被他一把攥住手腕。
她剛伸手過去,就被一隻滾燙的手牢牢抓住。
他張了張嘴,聲音啞得厲害。
“別走……求你,別走……”
她看著他眼裡的依賴。
那雙平日裡冷靜自持的眼眸此刻盛滿了不安。
她心頭一軟,想起之前哄顏塢的法子。
那時也是這般失控的躁動,需要溫柔與耐心來安撫。
於是她張開雙臂,沒有絲毫猶豫,用力環住他的腰,另一隻手輕輕拍他後背。
“我不走,我就在這兒,一直都在,陪你。”
旋翊緊繃的身體一下子軟了下來。
他反手抱住她,手臂收得極緊。
他的腦袋埋在她頸窩,臉頰蹭了蹭,鼻尖輕觸她的皮膚。
池菀剛想鬆開手再說點什麼,想提醒他注意周圍的環境。
話還沒出口,他忽然俯身,一把將她打橫抱起。
他的步伐沉穩,一步一步走向角落鋪著厚厚獸皮的褥子。
腳步雖急卻不亂,小心翼翼地將她放上去。
然後他低頭,眸光深沉,呼吸微顫,朝她的唇吻了過去。
吻帶著隱忍已久的渴望,幾乎是本能地落下。
池菀心口一跳,心跳猛地加快。
旁邊還有好幾個雄性盯著呢!
怎麼能在這種時候……
她驚得瞳孔微縮,臉頰瞬間燒得發燙,趕緊伸手用力推開他。
“旋翊!你先冷靜點!別這樣……現在不是時候!”
旋翊被推得撐起上半身,雙臂撐在她兩側。
眼底的紅還沒完全褪淨,呼吸仍有些紊亂,卻沒有再往前湊。
只是低著頭,盯著她,目光灼灼。
池菀看他忍得痛苦,咬了咬唇,心尖也跟著發疼。
她又瞄了眼旁邊那幾個獸夫,發現他們竟都沒轉頭,目光直直地落在這邊,神情各異卻都未離開。
“我的安撫……最多隻能到親吻為止。你們……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我真的不習慣……在這麼多人面前……”
幾個獸夫一聽,頓時明白了池菀的意思。
顏塢第一個開口。
“不行。旋翊體內的暴躁還在壓著,隨時會爆發,我不能走。他的情緒太不穩,一旦失控,沒人能製得住他。但我可以轉過去。”
說完,他直接背過身去。
陸圪和歐言也沒猶豫,互相對視一眼。
隨即轉身,面向牆壁,背影沉靜。
只有隳鳶遲疑了一下,眉頭微蹙,目光在旋翊和池菀之間徘徊片刻。
最終還是側過身去,沒有完全背對。
可他的手指卻輕輕摩挲著衣角,一下又一下。
池菀見狀,不再糾結,輕輕點了下頭,心中略感寬慰。
至少他們願意配合,也算給了她一絲尊嚴。
旋翊這次沒急著撲上來。
他沉默地跪坐在她身旁,眼神漸漸沉澱下來。
然後他慢慢低下頭,輕輕貼上她的唇。
吻還是有點急,帶著未散盡的躁動。
反反覆覆,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更輕柔。
直到她眼角泛起水光,呼吸柔軟,他才終於停下,靜靜地望著她。
他一把將她緊緊抱住。
那擁抱裡沒有輕佻,沒有情慾的意味,反而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執拗。
池菀沒掙開。
她能感覺到,他的手在抖。
不是因為慾念,是因為他在拼命忍著什麼。
她一向習慣獨來獨往,習慣將情感封存。
可現在,卻被一個簡單的動作攪亂了心緒,讓她覺得自己像個失控的局外人。
畢竟,她還是不習慣和雄性這麼親。
肢體的接觸對她而言,從來不是件輕鬆的事。
過去的生活裡,幾乎沒有過親密的人,更別提這樣毫無防備的擁抱。
她習慣了保持距離。
如今牆被輕易地推倒,她反而無所適從。
更別說,這個雄性,馬上就要和她解契了。
契約一旦解除,他們便再無牽連,從此各走各路,形同陌路。
她本該慶幸,本該期待那一刻的到來。
可不知為何,此刻的擁抱,卻像在提醒她。
他們之間,曾有過某種深刻的聯結。
哪怕即將消散,也無法徹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