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拖出去
江州建材市場雖然沒有天門市場大，但在房地產行業如火如荼的時代，作為江州最大的建築材料專業市場，一年的交易額比天門市場還要高得多。
小到螺絲、地磚、石材，大到鋼材、門窗、挖機，全國叫得出叫不出名的各大廠商品牌，近5000家商戶入駐裡面，全江州幾乎一半建材交易都在這裡。
建材市場旁邊聳立著一棟二十多層的寫字樓，樓頂赫然懸掛著江州建材城有限公司的巨大紅字招牌，俯視著整個市場。
寫字樓十八層，公司員工人心惶惶，先是傳言公司被東鴻資本收購，後是老闆和大小姐被抓，對他們來說，其實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換了老闆之後，他們會不會被辭退。
陳雪是其中最擔心的人之一，之前那份工作沒透過試用期，這份工作剛透過試用期就遇上老闆出事，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倒黴，從大學畢業開始，先是被男朋友甩，然後是工作接連失利，還被房東趕走連搬了兩次家，好不容易找到份像樣的工作，又出了這檔子事。
老天爺像是刻意在針對她，不折磨死她不算完。
“張小姐來了。”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所有人全部站起來。
陳雪趕緊起身整理好衣服，雙手疊腹，恭恭敬敬站好。
張薇薇踩著高跟鞋踢踢踏踏走過來，她明顯瘦了很多，顴骨都突了出來，臉上即便化了濃妝，也掩蓋不住疲憊。
陳雪之前見過張薇薇一次，與那次相比，判若兩人。
張薇薇拍了拍手，說道：“下午新老闆會過來，你們只有兩個小時時間，財務把近三年的財務報表整理出來，業務部把所有商戶的資料合同準備好，綜合部把公司所有制度整理出來。另外，把辦公區域給我打掃乾淨，要一寸寸打掃，辦公桌、地板、門縫、廁所，要是讓我檢查出一粒灰塵，立馬給我滾蛋。”
所有人開始熱火朝天行動，其實不用張薇薇說，他們也不敢懈怠，新老闆到來，第一印象是關鍵，事關他們能否留下。
財務室裡鍵盤敲擊聲此起彼伏，陳雪指尖飛快地在鍵盤上跳躍，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近三年的財務報表涉及上萬筆交易，還要核對進項銷項、整理憑證附件，即便財務部經理也親自加入進來，部門七八個人全部投入，兩個小時也是天方夜譚。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翻出存檔的電子表格逐行核對。
就在她忙著匯出列印時，桌上的咖啡杯被路過的同事不小心碰倒，褐色的液體瞬間漫過剛列印好的半疊報表，順著桌面流進了下方的檔案櫃縫隙。
“完了！”陳雪心臟猛地一沉，趕緊抽了紙巾去擦，可報表已經暈開大片墨跡，資料變得模糊不清。她手忙腳亂地搶救，額頭上的汗珠子砸在鍵盤上，手指都開始發抖。
“你在幹什麼？”冰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張薇薇抱著胳膊站在門口，眼神像淬了冰。
陳雪慌忙轉過身，手裡還攥著溼透的報表，聲音帶著顫音：“張小姐，對不起，我馬上重新列印，很快就好……”
“很快？”張薇薇面目猙獰，上前一步奪過她手裡的報表，看都沒看就扔在地上，高跟鞋狠狠碾過墨跡，“誰能告訴我，她是誰！”
財務經理趕緊說道：“張小姐，她是財務部新進的員工，工作還不熟悉。”
周圍同事都停下了手裡的活，偷偷用餘光打量著這邊，沒人敢出聲。
陳雪臉漲得通紅，攥緊了衣角，低聲哀求：“再給我半小時，不，二十分鐘，我一定能整理好，求您別開除我……”
“求我？”張薇薇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伸手捏住陳雪的下巴，強迫她抬頭，“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東西，隨便一隻阿貓阿狗也敢求我。”
她的指甲幾乎要嵌進陳雪的皮膚裡，語氣刻薄又囂張，“畏畏縮縮的樣子，看著就晦氣。現在報表毀了，新老闆來了拿什麼給他看？”
陳雪眼眶泛紅，卻死死咬著嘴唇沒讓眼淚掉下來，聲音微弱：“我真的能補救，張小姐，再給我一次機會……”
“機會？”張薇薇甩開她的臉，從包裡掏出一張紙巾擦了擦手，彷彿碰了什麼髒東西，“現在，立刻收拾你的東西滾蛋。”
陳雪猛的跪蹲在地上，指尖死死摳著地板的縫隙，聲音裡帶著哭腔卻又強撐著清晰：“張小姐，我這個月房租還沒湊齊，這份工作對我真的很重要，您就當可憐可憐我，再給我一次機會行不行？”她的膝蓋磕在堅硬的瓷磚上，疼得發麻，可比起失去工作的恐懼，這點痛根本算不了什麼，踏出大學這大半年，像是經歷了幾十年，她看透了這世界的殘酷，也放下了所有的尊嚴。
周圍的同事們沒人發聲，財務經理悄悄皺起眉，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鋼筆，心裡既覺得陳雪可憐，又怕自己開口求情會引火燒到自己——誰都知道張薇薇脾氣本來就不好，現在又因為家裡的事正一肚子火氣，誰敢撞槍口？靠窗的小李偷偷用餘光瞥著，眼神裡滿是同情，卻飛快地低下頭，生怕和張薇薇的目光對上；坐在陳雪對面的王姐咬了咬下唇，手都握成了拳頭，可最終還是嘆了口氣，轉回頭盯著電腦螢幕上早已停滯的表格。
張薇薇居高臨下地看著陳雪，近乎瘋狂的咆哮，“可憐你？你以為就你一個人可憐嗎？全世界可憐的人多了去了，我憑什麼要可憐你？我可憐你，那誰來可憐我？誰來可憐我？”
陳雪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砸在地板上暈開一小片水漬。她胡亂抹了把臉，膝蓋往前挪了挪，幾乎要貼到張薇薇的高跟鞋邊：“我保證！我通宵核對都可以！今天之內一定把最準確的報表交上來，要是出了任何錯，您再開除我我絕無二話！求您了張小姐，我真的不能沒有這份工作……”
財務室裡靜得能聽到空調的嗡鳴聲，每個人的呼吸都放得極輕。
張薇薇滿腔怒火正沒處發洩，抬腿就是一腳踹在陳雪胸口。
陳雪啊的一聲向後跌倒。
張薇薇一發不可收拾，抓起辦公桌上的資料啪啪扇在陳雪臉上。
陳雪不擋不避，抬起頭任由張薇薇抽打。
張薇薇一邊打一邊大罵，“你算什麼東西，你也敢欺負我！”
“賤人，誰都欺負我！”
“我完了，你也別想好過！你們誰都別想好過。”
張薇薇近乎癲狂，一直打到氣喘吁吁打不動才停下手。
“保安！把人給我扔出去！”
外面一人匆忙忙跑進來，“張小姐，新老闆到樓下了。”
張薇薇深呼吸兩口氣，整理了一番頭髮和衣服，從包裡拿出化妝袋補了個妝，對著鏡子擠出一抹勾人的笑容。
“各部門經理跟我一起下樓迎接，其餘人抓緊時間收拾乾淨。”
大廈樓下，一輛黑色寶馬和黑色奧迪緩緩停在大樓門口，張薇薇立即堆起笑臉迎上去。
張文浩、方正、熊彪、向東、侯尚蜀、樓小紅、曹牧野先下車，吳朝陽最後下車。
張薇薇立即小跑步到吳朝陽身邊，“吳總，好久不見。我一接到電話就立即趕過來安排。”
吳朝陽沒有看她一眼，目光直接落在她身後幾人身上，幾人看到吳朝陽簡直不可置信，他們完全沒想到，新老闆會這麼年輕。
張薇薇心裡恨得咬牙切齒，但臉上仍然滿是討好的笑容。
“吳總，這位是綜合部王經理，業務部張經理，財務部蔣經理，工程部李經理,商務部何經理.........。”
吳朝陽一一握手，含笑點頭，“辛苦各位了。”
幾人受寵若驚，“吳總客氣了，都是應該的。”
張薇薇在前面領路，一邊走一邊介紹情況，吳朝陽只是聽著，半個字沒回應。
大廈十八樓，所有員工呈兩排站得整整齊齊，緊張地盯著電梯口。
隨著電梯門緩緩開啟，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張薇薇冷聲道：“一個個愣著幹什麼，這位就是江州建材的新老闆吳總。”
“”吳總好！所有人立即彎腰低頭大聲喊，少部分人微微抬起頭，不敢正眼看，餘光打量這位未來老闆。
張薇薇堆起笑臉說道：“吳總，不好意思，都怪我沒教好。”
吳朝陽沒有理她，一行人緩緩向前走，目光掃過隊尾，心頭微震，腳步幾不可察地頓了半秒。
是她，她怎麼會在這裡？！
陳雪頭髮有些凌亂，臉頰上帶著淡淡的紅痕，隨著往前走，吳朝陽心猛往一沉，那些被塵封的過往瞬間湧上心頭。
但他很快收斂了神色，指尖微微攥緊後又鬆開，臉上依舊是那副平靜淡然的表情，彷彿只是看到了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張薇薇緊跟在吳朝陽身側，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刻意的嬌柔：“吳總，您看這辦公環境我已經讓他們收拾妥當了，您要是有任何不滿意的地方，隨時吩咐我。”
她一邊說，一邊偷偷觀察吳朝陽的臉色，見他不說話，壯著膽子壓低聲音道，“還有件事……我爸他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求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能不能幫我在溫總面前說句好話，放他老人家一馬？”
吳朝陽腳步未停，目光落在前方的會議室門牌上，語氣冷淡得沒有一絲溫度：“張小姐，我怎麼不記得我們有什麼情分。至於溫總那邊，你父親做了什麼，後果該由他自己承擔。”
張薇薇臉上火辣，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她原本想著趁著人多說出來，礙於面子，吳朝陽多半不會直接拒絕，但沒想到他是一點在乎員工的想法。
“吳總說笑了，我以前不懂事衝撞了你，但你是男人嘛，好男不跟女鬥，你大人有大量，肯定不會跟我這個小女人一般見識。”
吳朝陽餘光瞥了眼張薇薇，冷笑道：“張小姐看人的眼光還是一如既往地差啊，你又看錯了，我不是什麼好男，更沒有什麼大量。實不相瞞，我多看你一眼，都覺得噁心。”
張薇薇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臉色變得慘白，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卻被吳朝陽冰冷的眼神嚇得把話嚥了回去。她只能低著頭，緊緊跟在後面，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心裡又恨又怕，卻不敢有半分反抗。
所有員工都聽到了兩人的對話，大氣都不敢出。有人覺得解氣，張薇薇平時沒少罵他們，看見她像個龜孫子一樣被別人罵，格外舒坦。但更多的人感到擔憂，這位新老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絲毫不給張薇薇沒面子，貌似比張薇薇還要惡毒。
吳朝陽察覺到眾人的緊張，呵呵笑道：“大家別緊張，我跟張小姐開個玩笑。”
陳雪聽到熟悉的聲音，抬頭一看，心臟狂跳不止。她怎麼也沒想到，新老闆竟然是吳朝陽。看著他如今西裝革履、氣場強大的模樣，再想想自己狼狽不堪的處境，一股強烈的羞恥和悔恨湧上心頭，讓她立即又低下了頭。
她死死咬著嘴唇，生怕自己忍不住叫出他的名字，更怕他認出自己後露出鄙夷的神色。
侯尚蜀也認出了陳雪，他也完全沒想到會在這裡再次見到陳雪，看了眼吳朝陽，見他沒什麼反應，立即走到他右側，擋住他右邊的視線。
張薇薇和幾個經理帶著吳朝陽一行走進會議室，桌子上整整齊齊放著一大堆資料。
“吳總，這是我讓大家準備的資料，請您過目。”
吳朝陽隨手翻了幾頁，淡淡道：“好了，這裡不關你事了，你可以走了。”
張薇薇硬著頭皮說道：“吳總....,不管我之前有多對不起你，但現在我什麼都沒有了，求求您高抬貴手放過我爸吧。”
吳朝陽冷冷道：“張小姐找錯人了，你應該去找警察。”
“吳總，我給你跪下了。”張薇薇撲通一聲跪在吳朝陽身前，哀求哭泣道：“吳總，你是不是認識楊驚鴻，你們之前是不是一起做的局，要不然東鴻資本怎麼會把江州建材給你，求求你找溫長寧和楊驚鴻說一句話，只需要說一句話，只要他們不追究我爸的責任，我爸就有機會出來。”
“吳總，我們一無所有了，以後也不可能對你們形成威脅，求求你放過我爸吧，他身體不好，會死在裡面的。”
向東有些不忍，正準備說話，樓小紅搶先說道：“朝陽，別相信女人的話，特別是這種女人的話。”
吳朝陽面色冰冷，低喝一聲道：“保安，把人給我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