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章 舊恩
一陣閃電閃過,謝玄機瞬間提起被褥,籠在沈樂菱的頭上,替她隔絕外界的雷聲。
沉寂已久的回憶的衝出記憶,迴盪在謝玄機腦海中。
記得年少時,他曾遇到過一個小他幾歲的小姑娘。
小姑娘粉雕玉琢,頭梳丱發,身著錦緞襖裙,舉著糖葫蘆叫他哥哥。
恰巧清明,房縣的雨嘩啦啦開始下個不停。
他們又沒帶傘。
他只好帶著小姑娘躲到屋簷下。
稀里嘩啦的雨越下越大,還有陣陣雷聲。
小姑娘也是如此,嚇得抱緊他,頭埋在他的胸口,怕的不行。
一邊哭,一邊喚兄長,喚爹爹孃親。
仔細一問才知道,小姑娘跟家人走散,誤進了小巷,這才遇到了他。
他學著孃親哄他的模樣,輕輕哄著小姑娘,捂住她的耳朵,避免雷聲驚擾到她。
他們在屋簷下呆了有一個多時辰。
他耐心地哄著小姑娘直到雷聲停止,雨水漸小。
他便準備把小姑娘送回家人身邊。
半路他們便遇到了小姑娘的家人。
小姑娘見到家人笑得一臉燦爛,那位夫人見到女兒哭成了淚人。
那位夫人要給他銀子,他沒要。
分別時,小姑娘把手中的糖葫給了他,還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叫他慕之哥哥,還說她的名字叫央央,若是以後去金鱗可以找她。
等他回到家時,他才發現小姑娘往他衣領裡塞了一張手帕,裡面包了一小把碎銀。
那時候他的孃親正生著病還在給人洗衣裳,為的就是賺錢供他讀書。
正因為有了小姑娘送的碎銀,外加上孃親攢下來的積蓄,才讓他順利參加鄉試,最後一步步往上走,慢慢走到今天的位置。
孃親曾說若是等他出人頭地,再見到那位小姑娘,一定要記得報答當年的滴水之恩。
這麼多年過去,恐怕那位小姑娘也長大及笄,說不定已經嫁人。
金鱗那麼大,茫茫人海,又怎麼會相遇。
況且他只記得小姑娘的小名,姓什名誰都不知道,留下的唯一信物便是當初包碎銀的手帕。
手帕一角繡了一朵海棠花,歪歪扭扭繡了“央央”二字。
這麼多年過去,小姑娘的樣貌早已發生變化,只憑一張手帕又該如何找。
謝玄機也不是沒打聽過,可是小姑娘一家僅僅是路過房縣,呆的時間不長,根本沒人知道他們的身份。
這麼多年也就慢慢擱置。
今日電閃雷鳴,小妻子受了驚嚇撲進他懷裡,沉睡的記憶又變得鮮活起來。
謝玄機替沈樂菱捂著耳朵,把人撈上軟榻,輕輕哄著,如同清明那日哄央央一樣。
雨水漸小,雷聲驟停。
懷中傳來均勻細膩的呼吸聲。
沈樂菱安穩的睡了過去。
清晨醒來,沈樂菱發現自己躺在軟榻上,身上還蓋著被褥,屋內早已沒有謝玄機的身影。
窗外卻傳來陣陣挖土嘿咻的聲音,還有兄長指揮下人的聲音。
沈樂菱換好衣裳,跑出屋外。
院子裡,沈鶴明拿著鋤頭和小廝一同挖樹。
沈樂菱提著裙襬小跑過去。
“兄長,這是為何?”
沈鶴明見沈樂菱湊了過來,連忙制止。
“別靠近,一會兒弄你一身泥。”
沈鶴明指了指地上的泥水。
昨夜下了雨,挖起土也輕鬆了不少,也弄的到處都是泥漿。
沈樂菱退開兩步,疑惑道,“兄長該不是想替我移兩株去侯府種上吧。”
沈鶴明從土堆裡一躍而起,跳到沈樂菱面前。
“不是我,是妹夫的意思。今天一早,妹夫和爹爹一同上朝,特地讓我幫忙移兩株去你住的華棋院。”
沈鶴明原本對謝玄機是有意見的,但見他沒有嫌棄他妹妹,回門宴又親自採買禮物上門,還陪家長飲酒,對她妹妹也不像有些人那麼刻薄,便漸漸改觀。
妻子也對他耳提面命,要他注意分寸,別反給妹妹妹夫添亂。
孃親早上還特地為謝玄機備了早膳讓他在路上吃。
他爹竟然也願意和意見不合的謝玄機同乘一架馬車。
便說明爹孃已經接納了謝玄機,他沒理由使絆子,自然是希望多做一些事,能盼著妹妹妹夫好。
這不,妹夫一開口請他移植海棠,他便馬不停蹄安排人手開幹。
原來是他?
想到謝玄機,沈樂菱就有些小臉發燙。
昨夜突然打雷下雨,嚇得她鑽進謝玄機的懷裡。
男人不僅沒有推開她,還幫她用被子阻隔雷聲,甚至輕聲說話哄著她。
莫名讓她心安。
又讓她想起了小時候走失時遇到的那位溫柔的哥哥。
可惜她忘了他叫什麼名字,記憶裡他的面貌也變得模糊,唯有那塊長的相似的木雕還能讓她依稀記得幾分他的容貌。
這麼多年過去,也不知道那位哥哥是不是已經如願以償,施展了自己的抱負,做上了官。
沈樂菱發著愣,沈鶴明怕弄髒她的衣服,便把人攆回了屋。
用完飯,沈樂菱靠在軟榻上,發愣的盯著窗外。
經過幾日相處,她發覺謝玄機其實也沒有想象中那麼不近人情,對她和對謝家人至少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莫非是因為她心向著他,願意照看孩子,還給他送湯的緣故。
由此,沈樂菱更加打定主意,要和謝玄機打好關係,這樣對她,對將軍府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朝堂上,景元帝遠遠看了眼沈濯。
往日朝堂之上,沈濯少不了和謝玄機爭吵兩句,今日怎得如此安靜。
景元帝突然道:“眾愛卿對取消鹽鐵專營,實行徵稅制,可有看法,不妨都說說。”
皇帝一發話,大臣開始面面相覷。
鹽鐵官營已經成為慣例。為的就能夠鞏固國家財政,控制政權穩定,還能抑制周邊其他外族的崛起。
謝玄機贊同御史大夫羊襲的觀點,朝廷應該對鹽鐵產業進行了壟斷,加強管理,為此可以減少商人哄抬物價,增加財政收入,軍費和武器都有了保障。
沈濯則是其中的反對者,這樣百姓怨聲載道,恐引起民憤暴亂,希望能夠放寬管制。
兩人對待鹽鐵此事的態度不同,引發了許多更多不同的政見不和。比如司法,兵權上的各種對立。
可今日沈濯和謝玄機兩人反倒安安靜靜,反倒讓景元帝起疑。
謝玄機提交告假書那日,暗衛來報謝府那晚發生的事。
謝侯手中沒有實權,官職就是個閒差,他的兒子官職也不高,謝玄機和謝家人不合,又是他的人。
沈家手握兵權卻不擅長權謀,心眼實,和謝玄機還意見不合,所以謝家和沈家結親,景元帝並未干涉。
可偏偏問題出在謝府,謝硯舟新婚夜和養女廝混,憑白讓謝玄機撿了個大便宜。
鄂邑公主看上了謝玄機,明示暗示景元帝幫忙牽線搭橋,卻被謝玄機以身體無能為力搪塞過去,轉頭就娶了嬌氣。
景元帝並不懷疑謝玄機的忠心,但若是以後謝家和沈家聯合沆瀣一氣,把持朝政,實力越來越大,就會對未來繼承人構成威脅。
景元帝睨了眼謝玄機,卻開口問沈濯,“沈愛卿不如說說你的看法。”
沈濯微微蹙眉,他今日已經儘量縮小存在感,卻還是被陛下點了名,
他側身走出隊伍,俯身行禮。
“臣書讀的少,只會帶兵打仗,多年來走過不少地方平定過不少動亂,臣以為朝廷應多多推舉賢良、詢問民情、免除田租,開放鹽鐵政策,減少百姓負擔,不與民爭利,休養生息,鞏固國本。”
其他大臣聽聞,為沈濯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