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此夜當安，然夢當醒
暗幕席捲，無星無月。
密雨斜斜，蒼枝曳曳。
在這被黑暗所籠罩的世界中，不見月光，亦不聞蟲鳥嘶鳴。
唯獨只剩下寂靜一片，彷彿成了天地間的唯一。
可，當那由遠及近的狂風呼嘯而過時。
仿若驚雷乍響
嘩嘩——
這一刻死去已久的山嶺被喚醒，在漫山枯枝搖曳碰撞中，在如潮湧的浪濤聲中，宛若生機復現。
恰似，新葉正綠，雨打風吹時。
嘩嘩——
林海翻湧，愈響愈烈。
在那褐色滿山中，一道四臂如刀，幽綠覆體的身影在山中躍動，恰如靈猿騰躍。
聲勢之大，驚動了那潛伏在陰暗中的獵手。
嘶嘶——
吼！
蟲鳴獸吼赫然於四周響起，彷彿組成天羅地網將傻大個籠罩。
此刻雖依舊不見月光，但卻可再聞蟲鳴，只不過卻並沒有想象中那般美好。
刷——
突然！
一道好似快得連肉眼也捕捉不到的黑影直朝傻大個心口刺來，其勢之銳，猶勝劍鋒！
可傻大個卻仿若未卜先知般，於黑影將中之時險之又險的避開了身。
轟！
一截數人合抱大小的枯木頓時如斷帛般砰的一下崩裂，剎那木屑紛飛，倒落的巨木砸塌了一片枯林。
而那襲擊的蟲魔見一擊不中，連忙就想收回長舌。
可傻大個又怎會給它這個機會！
當即四刀如爪交錯，瞬間鋒銳的刀刃便刺穿了堅韌的皮膜，竟是使得那長舌收縮不得！
嘶嘶！
那蟲魔發出尖銳的嘶鳴，四肢抓地猛地用力一拉，頓時一股大力拉拽得傻大個的身子不由得向前踉蹌。
可還未等那蟲魔得意，只聽傻大個自喉中猛地發出一聲怒吼。
剎那渾身肌肉虯結鼓起，在幽暗鱗甲的籠罩中，比之磐石更甚兩分！
砰！
膨化雙腿猛地頓在地上，竟是直接使得泥水濺起足有半丈高！
背脊之上，大筋如盤龍高高鼓起。
“滾來！！！”
只聽一聲爆喝自喉中迸出
剎那，臂如弦，腰若弓，猛地一拽。
頓時只見一道龐大的身影騰空而起，隨後重重的砸落在地。
轟！
宛若天雷炸開，漫天泥點夾雜著碎木轟然而起！
嘩啦啦——
泥點濺上半空，隨後又如雨滴垂落。
可在其還未落地之時，傻大個已是猛地一蹬，於瞬息之間來到這頭還未緩過神來的蟲魔面前。
還不待這頭蟲魔反擊，於眨眼之間，四柄利刃已然直插入腦，瞬間便將藏在其中腐蟲攪成了碎渣。
噗通——
這頭足有兩丈來長的孵化末期蟲怪，還未來得及再逞兇威，龐大的身軀便轟然倒地。
而這一切僅僅只發生在一個照面之間！
此刻，傻大個渾身氣勢越發強盛，竟嚇得周邊蟲魔紛紛逃散。
沒了地上這頭孵化末期的蟲魔阻隔，剩下的蟲魔僅是感知到傻大個身上的氣息，便止不住渾身的戰慄，那躲在腦中的腐蟲也是將蟲軀縮成了小小的一點。
所有的腐蟲都在嘶鳴著，想要驅使著蟲傀再快一點，它們本能的想要避開這個氣息恐怖的同族。
可是，已經晚了！
今夜，他才是獵手！
颯——
風聲呼嘯而過，四臂張開如死神鐮刀一閃而過。
撕拉——
那是利刃沒有任何阻隔的劃過肉體的聲音。
在那如幽靈般遊蕩于山間的身影之後，是一頭頭癱倒在地的猙獰屍骸，腥臭的血液緩緩流出，最後伴著雨水浸入土中。
頃刻之後，風聲停歇，然雨依舊未停。
在那幽芒閃動的刀刃之上，不見腥血，卻蟲鳴不再。
這一刻，山嶺再度歸入寂靜。
唯有一個疲憊身軀無力的跌坐在地，張大著嘴發出了急促的喘息，卻不見胸口有任何的起伏。
“你是真嫌自己死得不夠快？”白餘的聲音帶著些許不滿，雖然目前傻大個可以長時間停留在八目狀態。
但在超長負荷的驅動下，那點本就微弱的生機也會被不斷消磨，直到最後徹底墜入死亡！
光是傻大個剛才那番肆意宣洩，就至少被抹去了半天生機！
但傻大個卻自顧喘息著，良久沒有說話。
待氣息稍緩後，他再次艱難的撐刀而起，血目望向遠方。
他能聞到，那裡還有著蟲魔的氣味，而且其中還夾雜著人類的氣息。
於是一邊身形踉蹌著走去，一邊嘴中喃喃著
“蟲君，傻大個可以怕死，但楚志業卻不能啊……”
“……”白餘先是沉默，隨後又像是譏笑般笑道“不裝了？早先在那小院之中，見到那柄劍時你就已經醒了吧？”
“不裝了，夢該醒了，我也該走了……就讓傻大個永遠的葬在這吧。”說到最後，楚志業不禁回首望去，那是他最初醒來的地方，一個無名的小山洞。
其中沒有任何出奇的地方，唯有一個待他以溫柔的姑娘，讓他原本已經乾涸的心也不由得升起了一絲觸動。
但是，現在夢該醒了。
“你不留戀？那姑娘可是已對你有了依賴，說不定還生了情愫呢！”白餘調侃了一句，但心中卻在長嘆。
即使是最後的時間裡，也不願留給自己嗎？
楚志業笑了笑，眼中的悵然卻怎麼也抹不去。
若是可以，他也想繼續成為一個無憂無慮不懂得煩惱的傻大個。
可是，他不能。
初創的扶天盟還需要他將其扶入正軌，那些人還等著他，他們也不能白死。
此肩所負重擔，猶重於性命！
“不了，蟲君。她如春花般雖還未綻放，卻仍帶著勃勃生機；而我卻是冬日寒蟬，身將命隕。”楚志業說著說著，眼神的悵然消逝，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抹堅定
“她只不過是在彷徨無助之時，恰巧遇到我罷了，因為我能給她帶來一份安寧……但我志之所向卻是讓這傾頹天下、彷徨眾生，皆得安寧！”
“此乃我之命也！雖死，亦無憾耳！”
說罷，楚志業刀指天穹，發出了肆意而猖狂的大笑。
笑聲震震，竟是震得枯枝亂顫。
這一刻，白餘似乎看到了一隻名為楚志業的渺小螳螂，張開了雙臂妄圖阻擋傾天大勢！
想到這，白餘也不禁笑了笑，隨後說到
“也對，畢竟你楚志業，可是欲扶天傾之人！”
“不對……”可哪知楚志業卻是搖了搖頭，隨後笑聲凝滯變成了一抹苦澀“是妄扶天傾之人！”
話才剛落，他又繼續說道“一人之力雖渺小不堪，但眾人之力卻可撼山！”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自己所做無非是蜉蝣撼樹，螳臂當車。
但有些事，總是要有人去做。
而且只要扶天盟依舊存在，那麼在他看不到的未來裡，未必不能實現挽天傾之抱負！
只要
“蟲君……”
“我知道，我也好奇它究竟能走到多遠……”
“謝謝……”
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於八目再開之際，楚志業再度衝入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