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1章
翌日。
夜劫之事自昨日落下了帷幕。
間桐池走下樓梯時，陽光透過窗簾灑在木地板上，映出班駁的光影。
美狄亞正倚靠在沙發上，悠然地享用下午茶，精緻的茶具和甜點擺滿了一小張桌子。
與她形成對比的是黑桐幹也，坐在一旁，眉頭微蹙，表情顯然不太輕鬆，八年的時間過去後，他變得更加成熟穩重。
“和時鐘塔那邊的聯絡結束了？”美狄亞側過身體，手中的茶杯輕輕晃動，有些好奇地問道。
間桐池回想起剛剛韋伯.維爾維特就差將手指從話筒之中插過來的語氣，有些哭笑不得的回道：
“結束了。”
“那蝶魔術到手了嗎？”美狄亞抿了一口茶，語氣不急不緩，思索著接下來的安排，“他們不是說三天內就能準備好嗎？”
“還沒有，”間桐池走到單人沙發旁坐下，仰起頭，輕嘆一聲，“事情似乎比他們預想的還要棘手。不過也算有好訊息，他們已經找到了一份關鍵線索，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有實質性的進展。”
“連橙子小姐都覺得棘手嗎？”黑桐幹也聽到這裡，不由得感慨一聲。
“是啊，”間桐池點了點頭，語氣帶著些許無奈，“你應該知道夜劫那邊的事吧？”
“嗯。”黑桐幹也神色複雜地點了點頭，隨即低聲說道：“當時就覺得夜劫家那一攤子事情透著古怪，讓人有些不舒服。所以才把能找到的線索交給你。結果沒想到，竟然鬧出這麼大的亂子。”
說到這，他的目光略顯不自然，停頓了一下後繼續問道：“不過橙子小姐那邊正在準備的東西，難道也和夜劫家有關？”
“和夜劫家倒是沒直接關係，”間桐池搖了搖頭，“但和其中的某些參與者脫不了干係——那些手持贗品寶具的傢伙們，和蝶魔術的持有家族分當代家主有著某些往來。”
剝離城的所有事件，埃爾梅羅家已經將調查結果整理成資料，透過秘術轉交到了間桐池手中。
“他們找到什麼線索了嗎？”美狄亞放下茶杯，開口問道。
間桐池將手中的一疊資料放在身前的桌子上，回答道：
“嗯，是一個儀式。橙子他們在剝離城發現了與‘帝國魔導團’在夜劫事件中使用的‘卡巴拉生命之樹’儀式類似的東西。不過兩者都是扭曲的版本，而且無一例外，都和墮天使以及惡魔有牽連。”
“但這份資料上不是標註了，兩者的儀式構造並不相同嗎？”黑桐幹也接過資料，認真翻看了一番，隨後提出了疑問，“一個是從人到惡魔，一個是從惡魔到人的路徑。”
間桐池剛想解釋，目光掃到了美狄亞。
她眉頭一挑，直接從黑桐幹也手中拿過資料，快速瀏覽了幾頁，冷靜地說道：
“原來如此，這樣一來，他們之間的關聯就很明確了。”
“為什麼？”黑桐幹也疑惑更深。他對於魔術的知識僅限於基礎層面，而眼前的內容顯然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
於是，他轉向美狄亞請教：“這兩種路徑怎麼看都像是不同的，為什麼會證明他們脫不了干係？”
“因為卡巴拉儀式本身是一種經過數千年驗證的產物，其核心是從人到神的路徑，必須同時包含人和神的要素。”
美狄亞頓了頓，伸手在空中輕輕一揮，魔力湧動間，兩種儀式的儀軌圖緩緩顯現，懸浮在半空中。
她指著左側的圖說道：“這是從人到惡魔的路徑，而右側的圖是從惡魔到神的路徑，雖然只看單個的話它們全都不符合我剛剛所說的規則，但如果把他們組合起來的話......”
美狄亞說著，指尖微微一旋，空中的兩張儀軌緩緩融合，最終組合成了一幅完整的儀軌圖。
複雜的紋路交織出一種奇異的對稱感，如同一個巨大的生命之樹，卻又透著某種說不出的扭曲。
她輸入了一絲魔力，圖案頓時發出微弱的輝光，證明出了這副儀軌的可用性。
“神和人的要素全部聚齊了......”黑桐幹也看到這一幕後喃喃說道。
“沒錯，光是這一點就能證明剝離城的魔術和那些在夜劫家弄出惡魔的人有關係。”間桐池微微頷首，語氣堅定。
黑桐幹也卻像是想到了什麼，眉頭一皺，再次開口：
“等一下，你說的是剝離城吧？可我記得剝離城和時鐘塔那位蝶魔術的權威好像沒什麼直接關係啊？”
“唔，忘了你對魔術的瞭解還處於入門級了。”間桐池輕輕嘆了一口氣，語帶調侃：
“美狄亞剛剛不是說過嗎，卡巴拉儀式本身是一個經過無數驗證的極度穩定的儀式系統，任何一點不恰當的修改都會引發不可逆的崩潰。更別說他們在人和神之間還強行塞了個惡魔進去。”
間桐池略微停頓了一下：
“而想要修改這種歷經幾千年都沒有被改變的儀式，只有‘變化’系魔術的行家才能辦的到，而蝶魔術幾乎就是現代魔術中變化系的王者，據傳聞說那個老傢伙似乎都快摸到第三法的門檻了。”
“但這不是能力推定有罪論嗎，這種思想不應該是錯的嗎？”黑桐幹也還是感到有些奇怪，畢竟按照這種說法，可是會一棒子敲死不少人的。
“你翻開下一頁就知道了。”間桐池懶洋洋地說道。
還不等黑桐幹也從美狄亞手中取過資料，就聽到正在閱讀資料的美狄亞說道：
“歐爾洛克.西薩蒙德曾於剝離城中進行過魔術刻印的保養和修復，並且在此地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而且在剝離城隱秘的魔術工坊之中發現了他與剝離城主人一家的合照。”
聽到這裡，黑桐幹也輕撫額頭，沒看完資料是他的問題，這可怪不了別人。
但美狄亞的朗讀還沒有完，只聽她繼續說道：
“在剝離城一事中捕捉到一隻合成獸，其身體內鑲嵌著一顆從不知名英靈體內剝離下來的靈核，並且在後續的檢查過程中，發現合成獸的本體是剝離城城主革律翁.阿修伯恩失蹤已久的妻子......”
間桐池打斷了一副想要將後續的檢測報告一字不差的念出來的美狄亞，畢竟過程比較血腥，還是不要汙染並不是魔術師的黑桐幹也的心靈比較好。
所以他直接省流地總結其資料最後的那部分內容：
“埃爾梅羅那邊最後的檢測就是用通靈術讀取那個合成...‘剝離城主’革律翁.阿修伯恩妻子的記憶，最後得到的結論就是在‘蝶魔術師’歐爾洛克.西薩蒙德在來到剝離城後不久，革律翁就突然轉換了魔術的研究方向。”
“這樣嗎，那這件事的確棘手啊……”黑桐幹也嘆了口氣，眼中透著些許無奈。
他停頓了一下，又繼續問道，“但是你現在應該也不太需要蝶魔術了吧？畢竟經過夜劫那件事後，你應該已經沒有那些束縛了吧？”
間桐池聞言，嘴角浮現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他將手臂搭在沙發扶手上，微微後仰，像是放鬆了下來，卻又帶著幾分意味深長的語氣說道：
“怎麼說呢，雖然夜劫那次空想樹的確吃得飽飽的，我的那個半身‘神.間桐池’也認為放我出去尋找更多‘食物’是一件更合理的選擇。”
他的目光移向窗外灑下的陽光，聲音低了幾分，卻依舊清晰：
“但我既不是餘池，也不是別西卜，更不是空想樹。我只是間桐池。”
氣氛似乎有些沉重，因為這個世界原本就只剩下不到十年時間，但間桐池卻因為那些事情直接失去了八年，醒來後還要為了這種事情奔波。
他的願望似乎再也完不成了。
間桐池卻忽然笑了起來，那笑聲輕輕地盪漾在空氣中，帶著一絲說不清的自嘲與灑脫。
他看向黑桐幹也，語氣平靜：“倒也不用這麼看著我，畢竟當初如果不選擇覺醒起源，荒耶宗蓮的計劃就會成功；如果不選擇種樹，別西卜也會如願以償。所以說，一切選擇都是必要的。歸根結底，也是為了讓我自己能夠活下去。”
他說著，眼神微微眯起，似乎在回憶過去那些無法迴避的分岔路。
“現在別西卜已經與空想樹、還有我，化為了一個新的神格。如果不是祂願意妥協，我或許連如今這個機會都不可能找到。所以，說到底，我還得好好感謝祂呢。”
嗓音裡透著一絲輕鬆，像是開玩笑，又像是認真。
“不過，總的來說，現在的首要目標很明確——為空想樹找到更多的‘食物’，延續這個世界的壽命。這是必須的。而蝶魔術，則是另一手準備，萬一出現什麼意外，比如空想樹因為某種原因直接枯萎，我也需要一個後手。”
他說的也全部都是實話。
空想樹此刻的狀態很不穩定，因為沒有足夠的養分供給它。
這主要還是這個世界本身的原因。
作為被泛人類史拋棄掉的歷史，它的一切都可以形容成真實又虛假的東西。
它的受限也只能抵達那一次的聖盃戰爭，扭轉了一切的奇點。
在迦勒底所在的泛人類史中的第一次聖盃戰爭，在此世界則是第五次聖盃戰爭。
沒有人知道那個男人“馬里斯比利.阿尼姆斯菲亞”在那次聖盃戰爭到底幹了什麼。
致使現在的泛人類史等於這個世界的未來。
雖然在此前，那位皇帝利用某些概念強行使這個世界擁有了異聞帶的特性。
但現在被間桐池種下的空想樹，能真正維繫它一直生長下去的只有存在於此刻泛人類史的魔力。
這個世界的魔力只能維持它生長到那個奇點時間。
但英靈和神靈不同，英靈是處於星球外側的東西，神靈是龜縮排星之內海的東西，或者是從宇宙飛來的東西。
由他們意識和靈魂產生出來的魔力，與泛人類史的魔力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也就是空想樹生長所需的最好食糧。
在拜託黑桐幹也搜尋更多的和神靈有關事與物之後，間桐池回到了空想樹的內部。
剛回到空想樹之內，耳邊不時傳來陣陣咀嚼聲與啃咬聲。
間桐池順著聲音的傳播，朝源頭的方位飄了過去。
只看到別西卜在對著一道龐大的能量體進行著撕咬。
祂在空想樹內部沒有刻意維持著“神.間桐池”的形象。
或者說祂現在是刻意維持著自己的形象。
“你現在跑來做什麼？你現在應該去狩獵更多的‘食物’回來，我已經滿足了你的要求，你現在已經可以自由活動了，外面那麼多野生英靈，就不知道去抓兩隻嗎？”
祂停下了撕咬的動作，緩緩抬起頭，那深邃的目光直視著間桐池，似乎有些不滿。
而間桐池並未第一時間回應，而是越過祂看向更深處的一片純白。
那是被白色風暴包裹的一片世界。
也就是這個世界和泛人類史的接縫處。
“這些權能還不夠把樹根插進去嗎？”
別西卜的目光隨之落向間桐池所指的那片純白區域，白色的風暴在其中肆意翻騰，吞噬一切。
“當然不夠，遠遠不夠。”別西卜的語氣帶著一絲不滿：
“空想樹雖能跨越不對等的時間，直接干預那個世界，但這需要的魔力遠超你想象，而且不是這種已死之地的魔力。要恨，就恨你當初把樹種入我的體內。”
祂冷哼一聲，繼續說道：“若是當時讓我勝利，我早就能透過星之內海的通道，在泛人類史中植下這棵樹，也就不會有這麼多麻煩了。”
“但是你的計劃中可沒有人類的一席之地，而我也是人類。”間桐池淡淡答道。
別西卜輕蔑一笑，冷冷地說道：“那又如何？人類這個物種能存活多久？大概最多也就再剩下一千年吧。又有什麼意義？”
“意義就在於活著，而你只想著復仇。”
“呵呵。”
.........
別西卜在融合間桐池之後，似乎有些過於人性化了。
間桐池也沒有繼續與祂爭執，而是開始盤點昨日的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