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歪曲魔眼（二合一）
不知何時，窗外的太陽已經完全落下，最後一絲餘暉被遠方的山巒吞噬。
那片彷彿只需要簡單的藍色顏料就能描繪出的白晝，竟然會在入夜以後被肆虐的烏雲吞沒，簡直像一場惡夢。
“你什麼意思？”藤乃的聲音忽然低了下來，眼神如刀般銳利，直直盯著間桐池。
“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就好像你下一秒要把我扭曲成垃圾一樣。”
間桐池輕笑了一聲，將手中的藥片拋回瓶中，淡淡說道：
“你們父女三人，各自扮演著自己的角色，維持著表面的和諧。你的父親扮演，是一個冷漠無情的控制者。你的母親則是隱忍順從的女人。而你……”
他停頓了一下，眼神意味深長地掃過她，“你便是那個無言承受一切痛苦的受害者。但很有意思的是，你根本不知道痛到底是什麼。”
藤乃心頭一震，臉色微微發白。
“你根本不瞭解我們的情況，你也才只是今天才看到我們家的樣子！”
她倔強地說道，聲音有些發抖，卻還是強忍著情緒。
“不瞭解？”間桐池輕笑一聲，雙手插入兜裡，靠在牆邊，神情輕鬆得彷彿根本沒有經歷過剛才的激烈戰鬥。
他看向窗外烏雲密佈的夜空，語氣裡帶著一絲冷意：
“你自己也知道吧，這個黑色的毛球，也就是你所說的小恩，它可是我的使魔啊。換句話說，自從它來到你身邊的兩個月裡，關於你的情況，我可是瞭然執掌哦。”
聽到這番話，藤乃一愣，隨後便冷靜下來：
“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間桐池啞然笑道：
“終於想明白了嗎？”
“顯而易見的東西，不然你也不會從兩個月前就開始讓小......”淺上藤乃突然停頓了一下，隨後繼續說道，“讓你的使魔來到我的身邊。”
“很好，終於可以正常的交流了。”間桐池撇了一眼呆在角落的安格拉曼紐，這傢伙現在有點坐立難安。
隨後將視線重新轉到淺上藤乃的身上，說道：
“首先就讓我自我介紹一下吧。我是一個魔術師，你可以理解為game中那些法師之類的東西，關於交易這一點，我個人信奉的是等價交換的原則。”
淺上藤乃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她的生活已經夠糟糕了，但她本人其實並不奢求有所改變。
所以對於間桐池口中的等價交換，她沒有任何興趣。
“接下來就說說你擁有的東西吧，畢竟價碼什麼的要標註明確。”間桐池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淺上藤乃的表情。
“你原本的姓氏是叫做淺神對吧。”
“沒錯。”藤乃點頭回應道。
“可能你以為你小時候所展現出來的那種能力，只是基於你個人的特殊現象，但我可以告訴你，事實並不是這樣的。”
聽到這句話，淺上藤乃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鬆動，她不由得問道：
“你的意思是，我現在所遭遇的不幸並不是偶然嗎？”
“沒錯，淺神家作為日本的退魔四大家族，這種能力本來就是鐫刻於你們血脈之中的東西，在古代你們這種人可能會被尊稱為大陰陽師哦。”
間桐池笑了笑，繼續說道：
“先說說退魔家族吧，退魔的本意就是把自然的歪曲，也就是‘魔’這種東西給修正過來，是為了守護人類社會而琢磨出來的日本獨有的另類魔術系統。”
“你們這些家族主要的敵人是與‘魔’這種人之外者結合了的人類的後裔，也就是混血種。”
魔，雖然身處在自然的法則內，卻會行使不必要的力量使其流動歪曲的存在。
單是出現就是歪曲。
所以退魔會馬上退治他們。
有點像是死徒和聖堂教會的關係。
而自亞瑟王的時代結束，神代進入完全消弭的狀態。
而這些混血種們開始與人類社會妥協而組織化，巧妙地籠絡權力者們，成為了行使權力的那邊。
這樣一來，退魔四家當然沒有容身之處。
有的沒落，有的以不同的方法復興了家族。
就比如兩儀家，就成為了當地黑道勢力的魁首，走著黑白兩道通吃的路子。
而淺神的衰退是自作自受，那是將捕獲的混血作為守護神飼養，乃至在不斷混合的過程中血脈漸薄，最後他們自己也幾乎變成了混血。
分辨其是否墮入魔道的方法非常簡單，代表神的為藍色，代表魔的是紅色。
經過間桐池的一番講解，藤乃對於自身的情況終於有了一定的瞭解。
“那是不是說，我的父親，不，我原本的父親，是有辦法幫我控制住這種能力的？”
聽到這句話，間桐池面色有些古怪。
“你是不是忘記了，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失去掉痛感的呢？是四歲的時候吧，而你跟著你的母親來到淺上家的時候，你已經十二歲了吧？”
“怎麼會？”藤乃裝出平靜的模樣，回答的話語卻徒勞地兜著圈子。
她看起來搖搖欲墜，散發出隨時都會倒下的氣息。
“沒錯，你現在的父親只不過是繼承了你原來父親的意志，才繼續讓你服用藥物的哦，畢竟淺上只是淺神的分家，哪裡能知道該怎麼封印住這種神秘側的東西呢？”
間桐池停頓了一下，再度出口道：“你不會還對你原生父親，那個叫做淺神羽舟的傢伙，還抱有著什麼期望吧？”
沒有管淺上藤乃的崩潰的模樣，間桐池繼續說道：
“那個傢伙，只是因為他自己認為在異能者家族沒落的現代，不應該繼續讓淺神的異能傳承下去，就這種簡單的原因，便讓你陷入到這種悲慘的局面哦。”
安格拉曼紐此時用嘴咬住間桐池的衣角，扯了一扯，那眼神就是在說，“你有必要對這麼個小姑娘發癲嗎？”
而間桐池則輕輕踹了他一腳，用眼神還嘴道，“你這條狗懂什麼東西，看我操作。”
“你該不會還想要問你的母親淺神麻雪知不知道這件事吧？你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呢？作為朝夕相處的母親，在孩子出現了這麼明顯異常之後，再怎麼大大咧咧，也不能發現不了吧？”
間桐池琥珀色的雙眸泛著微光，靜靜欣賞著淺上藤乃微微顫抖的身體。
“所以你還在期望著什麼呢？對了，鑑於我們是第一次交易嗎，這邊還可以贈予你一個訊息哦。”
間桐池眨了眨眼睛。
“我的老闆和一個名為淺上建設的會社有一些關於生意上的往來，在一段時間的交易中，淺上建設的老闆多少也知道了一些關於我們這邊的事情。”
緊接著，間桐池低聲笑道，並在某些字眼上特意加重了讀音。
“在得知了我們是處理‘異常’情況的專家後，那位淺上建設的老闆當即就託付給我們了一個委託，算算時間應該是兩個月前吧。”
間桐池突然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回想著當時的經過，然後對著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閉上眼睛的淺上藤乃說道：
“雖然洩露委託內容很沒有職業道德，但你很‘特殊’，如果你想知道的話，告訴你也不是不行的哦。畢竟當事人這麼稀裡糊塗的話，我也很難辦啊！”
間桐池的語速很慢，幾乎是一字一頓了，發音也是異常清晰。
但就是這樣清晰的話語，傳到藤乃腦子裡的時候，簡直宛如地獄之中的魔音。
一步一步地摧毀著她的心理防線。
在間桐池眼裡，現在的淺上藤乃就是一個獨立在這個大眾頻道之外的人。
常識對於她這種人來說並不適用。
無法適應社會的人非常多，但她的存在本身卻從一開始就無法適應這個社會。
她不應該存在，不，是無法存在。
但求生的本能性衝動是根植於每個人意識中最深處的東西，而淺上藤乃為了讓自己能更好的適應這個社會。
她便只能把自己套在一個和大眾看起來差不多的殼子之中。
但這種殼子並不是一個人可以構建出來的，就像是一個人的人生之中不可能只含有他自己一個人的痕跡。
每一段人生本來就是由不同的人或物交織出來的東西，所以每個人的人生不僅是屬於他們自己的。
淺上藤乃的殼子也不只屬於她一個人。
是由許許多多的假象一同編織出來的東西。
只有徹底擊穿這個殼子，才能讓名為淺上藤乃的人，名為扭曲魔眼的能力才能真正的以完整的狀態展現出來。
間桐池沒有那種能夠感受到別人內心之中痛苦的能力，所以他做不出來感同身受的樣子，就連裝也裝不出來。
所以充當心理醫生引導對方走出來的這條路被否決掉了。
雖然這樣做或許能收穫到一雙藍色的扭曲魔眼，但實在是太慢了。
他需要提速。
那麼最快的辦法自然就是直接撕開由假象編制出來的殼。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求求你，不要再說了......好痛...真的好痛......”
淺上藤乃此刻正顫抖地半跪在地上，整張臉貼在地板上，雙手捂著胸口。
淺上藤乃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麼感覺，這是沒有體驗過的東西。
沒有體驗過的東西的話，那就只有疼痛了吧。
原來這就是疼痛的感覺啊......
媽媽曾經說過，痛的時候是可以哭的，所以現在，藤乃可以、哭嗎？
她宛如人偶般沉靜的容顏上，唯有限眸彷彿泫然欲泣。
“可是你根本感覺不到痛感啊，別忘了你有無痛症哦，淺上同學。”
“閉嘴！我讓你閉嘴，你聽不懂嗎！！！”
一股莫名的情緒突然充斥在心間，有什麼東西要出來了！
腦袋突然抬了起來，注視著間桐池的眼眸並不尋常。
在那雙亮起螺旋的眼睛裡，沒有感情。
嘩啦！鮮血宛如從水桶潑向地板一般迸散開來。
飛濺在房間地上的血痕，看來就像某種藝術作品。
淺上藤乃始終以燦然的眼眸注視著這一幕。
——她的嘴角，扭曲成無法形容的形狀。
“扭曲吧。”她發出呢喃。
她不知道第幾次吐出同樣的發音。
朋友告訴過她，言語只要反覆覆誦就會化為詛咒。
“真的是——美呆了！”
藤乃不明白間桐池在說什麼東西，這個傢伙明明都到了快要死的時候了...
“......你真的是瘋了。”
淺上藤乃只能這麼解釋。
淺上藤乃反覆地默唸。
淺上藤乃的視線隨之扭曲，設定在間桐池的頭部與腳上的軸心分別朝反方向迴轉——
間桐池的肉體就像破布般扭成一團。
應該會扭成一團的。
任滴著血的左臂垂在身側，間桐池緩緩說道：
“……無形的美麗很難用肉眼看到，但恰好我就擁有了一雙能看到美麗之物的眼睛，你的視線是綠與紅的螺旋。”
“你是在求......”
話才說到一半，藤乃便看到那被自己扭曲爆開成為血沫的身體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堆密密麻麻的蟲子。
半透明的白色蠕蟲們在血泊中蠕動著身體，爬到眼前的男人身上，化作肉泥補充著這殘破的軀殼。
“你——是什麼人？”
“一個普普通通，熱愛公平正義的魔術師罷了。”
間桐池嘴唇微動，他已經盯著淺上藤乃的眼睛好久了，時間已經足夠了。
“既然你已經準備好了令我值得心動的貨物，那我們之間的交易就開始吧。”
“你說什麼？”
淺上藤乃理解不了眼前男人那已經不能算作是跳躍的腦回路了，只有用閃爍才能夠夠形容。
她只能不斷的扭曲著她能看見的東西，但那個男人的肉體根本就殺不完。
藤乃的腦海中，浮現烏雲之下整棟淺上大宅的全景。
她忍受著腦髓彷彿即將融化般的灼熱，在大宅地基之下設定迴旋軸——將之彎曲。
砰隆！
一陣如落雷般的巨響傳來。
“成功了嗎？”
藤乃發覺自己已經看不見東西了。
是眼睛使用過度了嗎？
藤乃自己也不知道。
還是用這令人討厭能力殺了人嗎？
周圍一片漆黑，但感覺實在是很不對勁。
“這麼美麗的眼睛，既然你不喜歡，乾脆賣給我吧，價錢隨便你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