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永遠地碎裂了
烏坦城的輪廓漸漸清晰，熟悉的街巷卻在此刻顯得如此陌生。
蕭薰兒目光急切地掃過每一個角落，心跳聲在耳畔咚咚作響，幾乎要蓋過街市的喧囂。
踏入蕭家。
終於在後院的轉角處。
她看到了那道魂牽夢縈的身影。
蕭炎背對著她，正在修煉鬥技。
蕭薰兒不自覺地屏住呼吸，腳步像生了根般定在原地。
“蕭炎哥哥…”
這聲輕喚，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
她看見那個挺拔的背影明顯一愣，轉身時臉上還帶著未及收斂的沉重。
但在看清她的瞬間，那雙眼眸立刻漾起熟悉的溫柔，嘴角揚起她看過千萬次的笑容。
“薰兒？”
“這些天你去哪了啊？一直都沒見到你。”
蕭炎的聲音依舊溫暖。
可蕭薰兒分明看見他背在身後的手，正悄悄將某個物件塞進袖中。
這個細微的動作，讓她內心猛地沉了下去。
當懷疑開始生根，對方每個細微的動作，都會在心底無限放大，如同一把把鋒利的小錘，一下又一下地敲擊在信任的基石上。
“這是什麼？”蕭薰兒眸光微凝：
“蕭炎哥哥是有什麼東西，不想讓我看見嗎？”
蕭炎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連忙將藏在袖中的玉瓶拿了出來，故作輕鬆地笑道：
“只是一些修煉用的丹藥罷了。”
“是嗎？”蕭薰兒向前一步：
“那為什麼…要藏起來呢？”
她的質問像一把鈍刀，緩慢而沉重地割開了，二人之間長久以來的信任。
蕭炎臉上的笑容終於維持不住了，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薰兒你聽我解釋…”他伸手想拉住她，卻在半空中停住。
蕭薰兒後退半步。
這個細微的躲避，讓蕭炎的手僵在了原地。
你退半步的動作是認真的嗎？
小小的動作傷害還那麼大……
蕭薰兒看著眼前這個，曾經讓她傾盡所有信任的少年，忽然覺得胸口悶得發疼。
夕陽西沉。
最後一縷光線消失在地平線上。
陰影籠罩著二人，就像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那道越來越深的裂痕。
蕭炎臉色漸漸凝固，眼底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慌亂。
“薰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今天有些奇怪。”
“蕭炎哥哥，”蕭薰兒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迴避的堅決：
“我有一件事想要問你。”
“有什麼事就問唄，”蕭炎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鬆自然，可微微握緊的拳頭，還是洩露了他內心的一絲緊張。
蕭薰兒目光緊緊盯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
“蕭炎哥哥，你要答應我，你的回答一定要是實話，否則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
“嗯嗯！”蕭炎連忙點頭，擠出一抹真誠的笑容：
“我怎麼可能會對薰兒撒謊呢？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蕭薰兒深吸一口氣，眼神卻是愈發銳利：
“蕭炎哥哥，你小時候幫我溫養經脈時，真的就只是純粹的關心我嗎？”
蕭炎身體猛地一顫，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喉結不自覺地滾動。
這個細微的反應，在蕭薰兒眼中又被無限放大。
只有心虛的人，才會如此……
蕭炎腦海中飛速運轉，臉上強行維持著鎮定，內心卻早已是驚濤駭浪。
薰…薰兒怎麼會忽然問這個問題？
這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段記憶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年幼的薰兒安靜地坐在他面前，粉雕玉琢的小臉上帶著全然的信任。
可當時寄宿在這具身體裡的，是一個成年人的靈魂。
見到這麼個乖巧可愛的漂亮小蘿莉。
蕭炎確實也是真心想要關心她、保護她、照顧她。
這一點毋庸置疑。
可在肌膚相觸時，難免也會生出一些別樣的心思。
但這件事情，應該沒人知道啊！
薰兒似乎是在懷疑些什麼，難道是自己曾經無意間，露出了什麼破綻？
蕭炎呼吸忽然變得急促，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目光遊移不定，像是被灼傷般不敢與蕭薰兒對視。
那雙往日總能讓他安心的明眸，當下卻澄澈得令人心慌。
他張了張嘴，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卻只發出一個無意義的單音。
四周的喧囂仿若都遠去了，只剩下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一下下撞擊著胸腔。
該說實話嗎？
可那些別樣的心思，確實是真實存在的。
但若是說謊……
蕭炎指節不自覺地收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這短暫的沉默，像是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終於。
他勉強扯動嘴角，露出一個連自己都覺得僵硬的笑容，聲音帶著不自然的顫抖：
“薰兒，那時候，我當然是關心你啊。”
“你那麼小，身子又弱，我見你這樣，心都快要碎了。”
這樣冠冕堂皇的說辭，真假參半。
應該可以糊弄過去吧！
蕭薰兒沒有錯過他眼中那一閃而逝的慌亂。
少女芳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卻還是固執地追問：
“真的只是這樣嗎？蕭炎哥哥，看著我的眼睛回答。”
蕭炎感到後背已經沁出一層薄汗，少女澄澈的目光像一面鏡子，照得他無所遁形。
“就…就是這樣啊！”
蕭薰兒垂眸，猛地向前邁了一步。
這個動作讓蕭炎渾身肌肉瞬間繃緊，條件反射地後退了半步。
月光下。
少女睫毛在臉上投下兩片小小的陰影。
當她再次抬眼時。
蕭炎驚恐地發現，那雙在他面前總是盛滿笑意的眸子裡，現在正泛著水光。
“蕭炎哥哥，你騙我！”
這句話重重砸在了蕭炎心頭。
他眼睜睜看著那顆晶瑩的淚珠，劃過薰兒瓷白的臉頰，在月光下折射出破碎的光芒。
“薰兒，我……”
解釋的話語還未來得及說出口。
少女已經轉身，裙襬在夜色中劃出一道決絕的弧線，像一隻折翼的蝶。
“薰兒！”
蕭炎伸手想攔，卻只抓住一縷消散的幽香。
遠處傳來凌亂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在夜色深處。
他僵在原地，伸出的手還懸在半空。
掌心殘留的溫度提醒著他。
方才那一刻，有什麼珍貴的東西，永遠地碎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