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老登，有點牛啤
“郭海你瘋了吧？三更半夜不睡覺，跑來打軒軒？你還是個人嗎？！”
穿著睡裙的王妮睡眼惺忪，卻帶著明顯像是要發狂的怒意。
她眼窩深陷，鬆弛的眼袋和魚尾紋在房間橘色的暖光下，有些鮮明，襯得她的樣子有幾分猙獰。
郭海臉色陰沉，眼神陰鷙的盯著王妮。
那種眼神，一下子讓王妮猙獰的表情凝滯了剎那。
像是想到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王妮內心有種無法言喻的恐懼，這種恐懼像是一股寒流瞬間直透脊背，讓她身心發寒。
“老……老公，你，你怎麼了？”
王妮結巴著，小聲的、帶著幾分哭聲道。
“怎麼了？操！小癟犢子，老子真想一刀子捅死他個狗日的！”
郭海說著，又狠狠一個耳光抽在了已經醒來、驚恐捂著臉的郭子軒臉上。
之前，郭海一個耳光將他抽得哇哇大哭大叫，但這會兒已經驚恐的不敢再哭。
郭海這一耳光下去，直接將郭子軒捂著臉的手都抽得紅腫了起來。
郭子軒渾身哆嗦著，驚恐的瑟瑟發抖，卻連哭都不敢再哭。
不僅是郭子軒，連王妮都在一邊如篩糠一樣的發抖，話都不敢說了。
“說一說，到底為什麼被秦雲淺打，這其中的細節，從頭到尾都給老子說清楚！”
郭海的聲音陰冷無比。
到這會兒，他的心臟還在狂跳，有些壓抑、窒息般的痛！他的腦子裡，像是有灼熱的血流在不斷的流轉整個腦子，渾身很不是滋味。
但郭海很清楚，他三天前才剛剛做完全套的體檢，身體總體是非常健康的——除了略微有些虛之外。
但那也是年紀的確到了，平時運動鍛鍊也不多，是較為正常的。
這幾天，他也有聽醫生的在調養，明明已經好了不少。
換而言之，夢中那個讓他記憶深刻得讓他生出了心理陰影的恐怖秦烽，才是真正的關鍵。
郭海本身的圈子不低，也見過一些世面，圈子裡，有些事情也是藏不住的。
像是香江賭王用七星燈續命，像是功夫巨星李林傑遭遇浩劫卻開始誠心拜佛之後得以康復之類的事情，的確是傳得沸沸揚揚、似模似樣的。
而且這些也是有據可查的。
“雖然我是一個講道理的人，但我也略通一些玄學——你確定，要鬧到底對嗎？”
秦烽的話，就像是魔咒一樣，郭海一閉眼，就縈繞在了他的腦子裡。
“噩夢，連環夢，而且還是發生在明天……是今天即將發生的事情……一小時一個噩夢，重複劇情，這要說不是‘玄學’，都不可能。”
“是我命不該絕，還是某種警醒？起碼現在事情還沒有發生，還能拯救！”
郭海心中沉吟著，而被他呵斥的兒子郭子軒，則是小心翼翼的開口了。
“爸爸，我，我就是喜歡她，想睡……想，想讓她當我女朋友，還想和宸宸他們一起玩輪盤，看誰能讓她……懷……懷……”
郭子軒的話還沒說完，郭海便已經震驚得眼睛都瞪圓了。
“混賬東西！”
郭海氣得差點兒冒煙，一把抓住郭子軒燙染的棕色捲髮，狠狠將他的腦袋砸在床頭背的軟包上。
即便是軟包，郭海這粗暴的舉動，也依然砸得床頭髮出了沉悶的轟響聲！
“轟”的一聲，郭子軒立刻驚恐的尖叫了起來。
“爸爸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王妮則是衝了過去，死死的抱住了郭海的身體，哭叫著“郭海你鬆手”。
郭海又狠狠砸了兩下才一把將郭子軒推在了床上。
“畜生玩意！上次那個趙丹婭，我還以為是他們家訛錢的，人家鬧得差點跳樓，好不容易壓下來。結果那事情也是你搞的？羅澤？朱宸？你們一起弄的？你他媽才多大，你——”
郭海氣得腦子都嗡嗡的，真的覺得像是腦袋要冒煙了。
王妮則已經撲到床上，抱著已經快一米八的好大兒郭子軒，哭得稀里嘩啦。
郭海拿起煙，一根又一根的抽著。
房間裡很靜，王妮的哭聲和郭子軒的驚恐哭聲交織一起，顯得更加清晰。
“繼續說，先說關於秦雲淺的事情，再說你做過的混賬事情，敢有一句隱瞞的話，我會親手廢了你！”
郭海說著，又狠狠瞪了王妮一眼，那種眼神，直接讓想護著兒子的王妮老實了下來。
“就，就是故意找，找秦雲淺的麻煩，威逼利誘，不過還沒有成功。昨天我本來是想去摸她，被她躲開了，她學散打的，我們幾個打不過，羅澤和朱宸逃了，我被她逮著打了一頓，當時還是挺痛的，我就想著把事情鬧大，訛他家錢逼她答應我的要求。
我聽說他爸公司都破產了，她媽媽雖然是隔壁一小的老師，但是隻是代課的，沒編制，收入很低……
另外一邊，就是我找了張雅琴當女朋友，然後一直讓張雅琴挑唆秦雲深和他妹妹秦雲淺的關係。
昨天我被打了後，就讓張雅琴去舉報那個秦雲深早戀，把事情鬧大，我還準備今天把秦雲深攔在廁所裡，讓他看著我和張雅琴快活……”
郭子軒被郭海毒打了之後，索性就細節全盤托出。
而這樣的“真相”，不僅僅是王妮被震驚了，郭海自己的三觀也都被顛覆了。
在他們心中僅僅只是有些飛揚跋扈的兒子，竟是能做出這麼離譜的事情！
更離譜的是，這才多大，竟然能玩那種輪盤遊戲……
郭海捏了幾次拳頭，最終還是鬆開了。
“今天，去了學校後，我們把責任一力承擔下來，給秦雲深和秦雲淺以及他爸爸媽媽道歉，還有之前那個趙丹婭的家庭，也再次給予一筆賠償。等郭子軒當著全校師生的面道完歉之後，我聯絡魏總，將孩子送進去勞教幾年。”
郭海的語氣很輕。
說完，他又長吸了一口煙，接著將手裡的菸頭直接丟在昂貴的木地板上，然後狠狠踩滅。
地板上，大量的菸頭七零八落橫陳，昂貴的木地板很多地方都燻黑了，甚至有兩處還在輕微冒煙，但是並沒有燒起來。
王妮好幾次欲言又止，但最終，卻還是咬著嘴唇預設了。
郭子軒渾身哆嗦，似乎也知道生氣之後的父親有多麼恐怖，半點兒都不敢造次。
郭海拿出手機，翻動了其中的聯絡人，但看了看才四點三十分的時間，他嘆了口氣，放棄了進行深入調查的想法。
他拼這一身身家並不容易，也從來不會將事情做絕。
做人留一線的道理，他是懂的，只是沒想到整體還算賢惠的妻子會這麼包庇兒子！
更沒有想到，兒子郭子軒竟然已經無法無天到了這樣的地步。
記憶裡，郭子軒還是那個胖乎乎的、好吃懶做怕吃苦的小胖子而已。
記憶裡，郭子軒挺能說的，嘴巴特別甜，總能給人比較好的情緒價值，而且孩子對王妮也比較孝順，在他面前也挺乖巧聽話的。
誰能想到，背地裡，孩子成這樣了。
“老公……對不起，我，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
王妮哽咽著，心情十分難受。
前兩次鬧了些矛盾，她見過秦雲淺的爸爸秦烽，一米七六左右的個子，看起來十分儒雅，給人一種謙謙君子玉韞珠藏的感覺。
第一印象，王妮幾乎能給對方打滿分。
對方四十左右的年齡，看起來不過三十一二的模樣，淡淡的鬍鬚卻又讓他有種難言的成熟魅力。
而且，對方言行得體，氣質卓絕——王妮當時都好幾次心裡莫名生出漣漪了。
她對老公郭海感情也很深，也從未想過紅杏出牆之類的事情，可看到秦烽後，內心竟是多次生出渴望，更是渴望她在上、她主動這種體位。
想起來，她都渾身燥熱難耐，那種滋味，有些莫名的銷魂蝕骨，讓她不能自已。
也是如此，其實前兩次本就會被鬧大的事情，在她“通情達理”與對方的“通情達理”的調和下，雙方握手言和了。
如今，明白了真相之後，王妮內心非常不是滋味，一方面對兒子無比的失望，同時又心中難受——畢竟是心愛的兒子，唯一的兒子。
另外一方面，則是兒子的做法，屬實逆天，這讓她再也無法在面對秦烽的時候保持那份自信和優越感，反而很是自慚形穢，很是自卑。
兒子的噁心、變態行為，雖然沒有發生在秦雲淺身上，可多半已經在張雅琴、趙丹婭身上發生了。
無法想象，這件事要是曝光了出來，會是什麼可怕的結果。
想到這裡，想到如今的自媒體的恐怖，王妮就覺得內心一陣窒息，雙眼都有些發黑。
“賠，必須賠錢，必須將孩子送走，而且這事情還得和羅澤、朱宸家爸媽談談……”
王妮又哆嗦著開口。
說實話，到現在她都難以置信，兒子這個年紀，能幹出這麼逆天的事情，這何止是顛覆了她的三觀，簡直是讓她懷疑人生了！
郭海點了點頭，道：“先壓下這件事，後續再談其它，等會兒我們早點去學校，然後在校門口等秦雲淺爸媽，先就達成和解，把錢賠了。然後到學校之後，我再給學校捐點錢……能用錢解決，那就是好事。”
王妮這會兒立刻無比乖巧的點頭，道：“賠，應該賠，軒軒做的這些事，咱站在受害人角度去想的話，那真得不死不休。放我身上，我真的不活了，也要換幾條命。”
郭海聞言，呼吸一滯，臉色又白了幾分，夾著煙的手都哆嗦了一下。
有些話他沒說，但卻還是心有餘悸——可不是一換三？要是死痛快點也不是沒法接受，但是誰懂啊，被連捅三十六刀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噩夢？
“操……”
郭海說話都發顫，莫名說了一個字後，夾著煙走出了房間。
回主臥睡覺是不敢睡了，陽臺倒是開闊，他也不敢去。
所以，郭海只能來到客廳，將所有燈都開啟，然後開啟投影儀，找了個電影看了起來。
……
早上八點。
秦烽帶著秦雲深和秦雲淺來到了學校旁的停車場。
停好車走出車門後，秦烽見到了滿臉疲憊之色、像是生了一場大病的郭海。
記憶中，郭海意氣風發，眼神睥睨，骨子裡十分桀驁。
但現在，他微微縮著身體，躬身低頭，將姿態放得很低。
“秦雲淺爸爸，您好，我是郭子軒的爸爸郭海，這次為了孩子的事情，特意向您來道歉來了。”
郭海主動的走了過來，雙手主動的握住秦烽的手，彎腰低頭，那虔誠的姿態，將來往的一眾學生都看得一臉懵逼。
郭海是什麼人？
學校實驗樓的名字都是“海之樓”啊！
這個“海”，就是郭海！
秦烽身邊，原本一臉視死如歸的秦雲深和一臉憤憤不平、帶著仇恨目光看向郭子軒的秦雲淺，也當場傻眼。
秦烽看向郭海，眼神平靜的笑了笑，道：“郭子軒爸爸太客氣了，事情說起來，也不全是郭子軒的錯，不過若是知錯能改，那就是好孩子。”
郭海松了口氣，立刻道：“那是那是，郭子軒他那肯定知錯能改，不能改也得改。”
郭海說著，瞪了郭子軒一眼。
瑟瑟發抖的郭子軒立刻從王妮身邊走了出來，然後略微遲疑後，直接朝著秦烽跪了下來。
“嘭嘭嘭——”
他一連磕了三個響頭。
那頭磕的重，額頭都立刻紅腫了。
秦烽沒有阻止。
秦烽身邊，秦雲深和秦雲淺震驚得差點兒質壁分離。
忽然間，他們覺得，老爸的身影特別的高大，就像是渾身都在發光一樣。
這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熱血洶湧的感覺，無比的上頭，讓他們有種源自於心神乃至於靈魂上的爽感，恨不得大聲嘶吼咆哮。
“秦雲淺爸爸，是我錯了，是我混賬，胡作非為，欺負秦雲淺同學，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會了。今天爸爸會讓我輟學，以後也不會……
對不起，秦雲淺同學，其實我就是想吸引你的注意力，就是覺得你長得好看，心裡喜歡你想親近你——”
郭子軒說著說著，就哭了，哭得還很傷心。
說到底，他是個孩子，根本承受不住絲毫的挫折，心理早已經崩潰了。
秦雲淺目光死死的盯著郭子軒，呼吸都明顯急促了幾分。
她沒有掩飾對郭子軒的仇恨和厭惡，哪怕是郭子軒哭得很傷心，她也只是覺得這是活該。
可雖然這麼覺得，她還是動了一些惻隱之心，語氣緩和了很多：“我不要你喜歡，也絕不會喜歡你。我覺得你不是知道你錯了，你是知道你的事情做得有多麼嚴重了所以害怕了！
至於你以後會不會改，我可不會管你——”
說著，秦雲淺見郭子軒哭得鼻涕眼淚滿臉，而他額頭上的傷口也流出了一些鮮血，不由心中一軟，輕哼一聲，接著道，“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改一改，別再欺負……別再禍害那些女同學了，你已經違法犯罪了你知道嗎？你繼續這樣下去，你爸爸媽媽再有本事，都得被你坑死。”
秦雲淺這麼說，郭子軒像是舔狗一樣，立刻拼命的點頭，還表現出了受寵若驚的模樣——秦雲淺可從來沒有這麼溫和的和他說話過。
郭海見狀，也微微鬆了口氣。
“秦雲淺爸爸，能加個微信嗎？我這邊因為孩子的問題，對你們造成了很大的困擾，實在是很慚愧，所以想著能做一些彌補。”
郭海的語氣很誠懇，態度也放得很低。
秦烽點了點頭，道：“我掃你吧，其實我也想著為淺淺對郭子軒同學造成的傷害而做出一些彌補的。”
說著，秦烽掃了郭海的微信後，還遞了一包1916給郭海。
郭海看到這包煙，心裡一個激靈，差點兒應激了。
這場景，在夢境裡像是被刻意渲染過一樣，讓郭海記憶猶新——這是慘劇的起點。
郭海甚至回想了一下，今早他沒有強勢、沒有不理會秦烽，應該不會再發生慘劇了吧？
想是這麼想，但是那種“似曾相識”的經歷感太強烈，以至於哪怕是此時他和秦烽的關係十分“緩和”，他也十分不安。
能活著，還事業有成，家有嬌妻不妒，外面還彩旗飄飄，誰願意輕易死？
郭海失神的同時，更加謙卑恭敬的接著那包煙，就差沒給秦烽下跪了。
那明顯討好的表現，看得秦烽身邊的秦雲深和秦雲淺兄妹二人十分的不解，但十分的震撼。
“老登好像有點牛啤。”
秦雲深第一次發現，父親有些了不起——因為，秦雲深已經準備好了，今天無論如何丟人現眼，也不能讓父親受委屈。
可他沒想到，老登這才到校門口，有錢有權有勢的郭海，竟然如此卑躬屈膝、將自身姿態放得這麼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