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十二歲那年……
帝都學府附近的公園，午後的陽光被層層疊疊的梧桐樹葉篩過，在地上投下斑駁搖晃的光影。秋意漸濃，偶爾有金黃的葉片無聲飄落，鋪陳在蜿蜒的石子小徑上。
兩人並肩走著，一時無話，只有腳下落葉被踩碎的細微聲響。
氣氛並不尷尬，反而有種久別重逢之人之間特有的、無需言語填充的靜謐。
“十二歲那年後，你消失了幾個月，再出現時，整個人都像變了一個人。”
穆寧雪的聲音清冷如雪水漫過溪石，聽不出太多情緒，卻比面對旁人時，少了幾分拒人千里的寒意。
眼眸平靜的望向時宇，裡面映著細碎的光，和一絲被歲月沉澱下來的執著：“當年問你為什麼，你只說，以後會告訴我答案。”
她微微停頓了一下，微風拂起她幾縷銀色的髮絲。
“現在，是時候了嗎？”
時宇的目光從湖面上掠過的飛鳥身上收回，眼底深處，彷彿有一扇塵封已久的門被輕輕推開，流瀉出遙遠而複雜的微光。他低聲應道：“嗯。”
他是一個孤兒開局，身無分文，若不是認識了穆寧雪，得到了她的青睞，把他帶回了穆家，他甚至可能就死在某個漆黑冰冷的寒冬了。
十二歲那年，他體內沉睡的力量毫無預兆地甦醒，空間系的天賦狂暴而不受控制。
剛剛覺醒的“時停”領域像一頭困獸，在他周圍頻繁爆發，
他害怕極了，不是害怕這力量本身，而是害怕這會傷害到身邊的人，更害怕被視作異類，被當成怪物。
於是，他選擇了逃離。
他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博城，獨自去了後山。
夜晚，只能蜷縮在荒廢小亭子的冰冷長椅上，聽著山林間的風聲與蟲鳴，數著星星等待天明。
白日，則深入遠離博城的原始山林，渴了，就掬一捧清冽的山泉水，餓了，便搜尋林間的野果。
那不受控的空間念力，在此時成了他唯一賴以生存的工具——讓他能輕易站定，便隔空摘下長在荊棘灌木叢中、或是高懸於蒼天古樹之上的果實。
偶爾，能用念力捕捉到一隻驚慌的山雞或野兔，便是那段時間裡最豐盛的一餐，支撐著他熬過又一個漫長的日夜。
那幾個月，是與世隔絕的流浪，是與自己內心和體內巨獸的孤獨抗爭。
他逼著自己沉靜，逼著自己面對一切都能心無波瀾，直到終於勉強能將那頻發的力量約束在身體深處，他才拖著疲憊卻已然不同的身軀，重新回到了博城。
而他回來後，第一個找到他、闖入他那片剛剛重建的寂靜世界的人，是穆寧雪。
記憶的閘門轟然開啟，那個粉雕玉琢、笑容比陽光還耀眼的小女孩，彷彿又一次清晰地出現在眼前。
她跑到他面前，仰著小臉，眼睛裡盛滿了純粹的好奇和疑惑，聲音清脆得像林間的百靈：
“時宇，你這幾個月去哪裡了呀？怎麼都不來找我玩了？”
看著他沉默卻明顯變得疏離的樣子，她歪著頭，仔細打量他，又問：“時宇，你好像變了個人一樣……你以後的夢想是什麼呀？”
那時的他，心中百感交集，不敢靠近，甚至一絲情緒都不敢產生波動，控制著自己平淡疏離吐出幾個字：
“開個小店。”
穆寧雪聽了，彷彿沒有聽到他語氣重的那份梳理，眼睛彎成了月牙，用力地點點頭，用一種帶著稚氣卻無比認真的語氣許諾：“好！那你等我以後當上了穆家的家主，我一定幫你圓夢！”
然而，燦爛的笑容後又染上一絲離別的愁緒，她小聲說：“不過……爸爸和我說，要送我去外面學幾年魔法。時宇，你就在博城等著我回來，好不好？”
“好！”
…………
現在想想，時宇也不知道自己當初怎麼就答應下了，還一直堅守到等到十八歲……本來按照他的想法，是修煉到中階就離開博城，隨便找個小城躲著的。
“我十二歲的時候，覺醒了空間系魔法，隨之覺醒的還有一股不可控制的力量，這股力量會受我的情緒波動而引動……”
“所以，你消失的那幾個月是去摸索控制自己力量的方法了，怪不得那天之後，你的臉上便失去了笑容，甚至無論看著誰都帶著一絲疏離。”
時宇的解釋聽著有些離譜，但是穆寧雪卻身臨其感。
和她很像……只不過她比時宇晚兩年。
“穆卓雲叔叔還好嗎？”時宇換了個話題。對於那位博城的穆氏掌權人，他觀感一般，但那畢竟是穆寧雪的父親，幼年時給了他吃食住所的人。
“還行。”
時宇想了想，現在穆寧雪還是帝都穆家中赫名遠揚的天才少女，作為她的父親穆家肯定會給些照拂的。
兩人走到湖邊的一張長椅旁，很有默契地同時停下腳步。
“坐坐？”時宇問。
穆寧雪微微頷首，伸手扶了一下裙襬坐了下去。
時宇在她身旁坐下，間隔著一個恰到好處的距離，既不顯得生分，也不會冒犯。
“你可以約好地方等我的，剛才那樣，太顯眼。”穆寧雪平淡地陳述，彷彿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實。剛才校門口那陣騷動，她並非毫無察覺。
時宇輕笑一下，沒接這話。
“我是這次明珠學府的領隊。”
“所以你這次來帝都，是為了學府交換的事。”穆寧雪眼中劃過一抹明悟，怪不得時宇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
她雖不常關注論壇那些喧囂，但明珠學府來訪的訊息，她自然是知道的。
“不，現在在明珠學府中我也算有些地位，交流生對我來說，參不參與都行，我來最重要的是想見你。”
穆寧雪心頭微動，一顆石頭落入她平靜的心湖，掀起陣陣漣漪。
為了她才來的嘛……
雖然這句話聽著很像男孩哄騙女孩的花言巧語，但從時宇的口中說出來，穆寧雪並不覺得這是花言巧語。
“交流會，我會出場。”過了一會兒，穆寧雪再次開口，像是在下戰書，又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
她是帝都學府的招牌，這種場合，她避無可避。
“我知道。”時宇點頭，臉上看不出絲毫意外或緊張，反而側頭看她，“別留手，到時候讓我看看你這些年的進步。”
“嗯”
穆寧雪點了點頭。看著時宇眼中帶著一抹探究“你現在有多強？”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穆寧雪看著時宇，想到他和以前一樣還是那麼喜歡賣關子，打啞謎，讓她來猜，嘴角勾了勾。
看著時宇的面容，似乎和十二歲的時宇一點點重合了。
陽光將兩人的影子在身後拉長，偶爾交疊在一起。
一個清冷如冰，一個內斂似海，看似截然不同，卻彷彿站在同一個孤獨的高度上，無需過多言語，便能感知到對方世界的風雪與波瀾。
PS：這一章算是填了了一下開頭，主角為什麼明知道黑椒廷在博城，還繼續留在那裡的坑，情感細節方面，我還是有些把握不好，大家感覺怎麼樣，盡情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