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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結束

韓斌正要行動,忽然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地震了!!!???

混沌如沸水般翻騰,在韓斌的腦子裡煮著一鍋粘稠的漿糊。眼皮似有千斤重,每一次費力的掀開,都伴隨著針扎似的銳痛,從太陽穴一直戳進顱骨深處。那感覺,就像有人用生鏽的鈍刀,在反覆刮擦他大腦的褶皺。每一次呼吸,濃烈刺鼻的消毒水氣味便蠻橫地灌入鼻腔,霸道地宣告著此地的歸屬——現實。冰冷,生硬,帶著一股子驅之不散的衰敗氣味。

“唔…”一聲模糊的呻吟從乾裂的唇間逸出。他掙扎著,終於撬開了一條眼縫。

白。刺目的白。天花板、牆壁、床單,一片令人心慌的慘白,在頭頂晃眼的白熾燈下流淌。唯有牆角那點暗綠的汙漬,像一塊醜陋的補丁,固執地黏在那裡。視覺的衝擊尚未平息,聽覺便接踵而至。單調的“嘀…嘀…嘀…”聲,不知疲倦地敲打著耳膜,那是隔壁床的心電監護儀在無聊地計數時間。更遠處,護士站隱約傳來的呼叫鈴聲、推車碾過水磨石地板的隆隆聲、某個病房裡壓抑不住的痛苦咳嗽…種種聲響交織成一張無形的網,將他牢牢罩在這間瀰漫著疾病與藥水味的斗室。

身體的知覺慢慢迴歸。後背硌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像躺在一塊粗糙的木板上。脖頸僵硬痠痛,轉動一下都困難。左臂傳來一陣遲鈍的悶痛,他下意識地垂眼瞥去,看到一片刺眼的青紫色瘀痕盤踞在肘彎處,如同某種不詳的標記。

然而,就在這片冰冷與疼痛的包圍中,一股奇異的暖流卻固執地盤踞在胸膛裡,絲絲縷縷,纏綿不去。那感覺如此清晰,如此鮮活——是細膩絲綢滑過指尖的冰涼順滑,是溫軟馥郁的軀體依偎在臂彎裡的分量,是髮絲間縈繞的、若有似無的幽蘭香氣,輕輕搔著他的下頜…那是在諸天世界,在屬於他的、鬆軟的大床上,那位名動天下的絕代佳人,曾將螓首枕靠於此。那份旖旎的暖意,那份令人心醉神馳的柔軟觸感,此刻竟像烙印般頑固地殘留著,與周遭這令人窒息的現實激烈地衝撞著,幾乎要撕裂他混沌的神經。

“醒了?小夥子!醒了就好哇!”一個洪亮、帶著濃重本地口音的女聲,像一記響鑼,猛地炸響在韓斌耳邊,瞬間擊碎了他腦海中那點殘存的溫香軟玉。

他一個激靈,艱難地轉過頭。隔壁病床上,一位頭髮花白卻梳得一絲不苟的大媽正探著身子,佈滿皺紋的臉上洋溢著毫不摻假的關切,一雙眼睛亮得驚人。她不等韓斌完全清醒,那隻青筋微凸的手已經“啪”地一聲,精準地拍在床頭呼叫器的紅色按鈕上,動作利落得不像個病人。

“護士!護士姑娘!這兒!三床小夥子醒了!快來看看!”大媽的聲音穿透力十足,在狹小的病房裡嗡嗡迴響。

喊完護士,大媽的目光又迅速落回韓斌身上,上上下下打量著他,那眼神像是檢視自家地裡剛冒頭的嫩苗,混合著長輩特有的慈祥與一種不容置疑的評判意味。“小夥子,真英雄啊!”她豎起大拇指,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讚許,“早上那事兒,我可聽說了!豁出命去救那小孩兒,硬生生讓車給撞了!了不起!現在像你這樣有血性的年輕人,打著燈籠都難找嘍!”

她的話匣子一旦開啟,便如同洩了閘的洪水,帶著一股子民間評論員特有的辛辣與憤懣。“嘖嘖,你是沒看見那場面,”她搖著頭,臉上那點讚許瞬間被鄙夷取代,化作深深的皺紋溝壑,“你躺那兒,血都流出來了,哎喲喂!那些個看熱鬧的,圍得裡三層外三層,光會伸長脖子看,手機舉得老高拍!就是沒一個敢上前搭把手的!你說說,人心都涼成什麼樣了?冰坨子!都凍成冰坨子了!”

這義憤填膺的控訴像一根冰冷的針,刺破了韓斌腦中殘存的最後一點虛幻暖意。他扯了扯嘴角,喉嚨乾澀發緊,擠出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咳…大媽…誰敢啊?”他苦笑了一下,那笑容虛弱又帶著點自嘲的意味,目光掃過自己身上洗得發白的廉價T恤,“畢竟…不是誰都有幾十套房的身家…不是?”這話輕飄飄的,卻像一塊沉重的石頭,砰然砸在現實的泥地上。

“幾十套房?”大媽愣了一下,隨即像是被點著了引信,憤怒的火苗騰地躥得更高,幾乎要燒焦她花白的鬢角,“呸!你說到點子上了!那些個黑了心肝、專門訛人的老東西,就該天打雷劈!就是這些個混賬王八蛋,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把咱們老祖宗傳下來的好風氣,全給糟蹋了!該管不管,該抓不抓,就由著這些臭魚爛蝦攪渾水!”她越說越激動,唾沫星子幾乎噴到韓斌的被子上,那隻拍過呼叫器的手在空中用力揮舞,彷彿在痛打那些無形的“臭魚爛蝦”。

大媽這一番疾風驟雨般的痛罵,像一劑強效的清醒劑,讓韓斌的腦子嗡嗡作響,卻也把更多現實的碎片強行塞了進來。手臂的鈍痛,額角的抽痛,尤其是後腦勺那持續不斷的、沉甸甸的悶脹感,越來越清晰。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摸口袋,指尖觸到了那熟悉的、邊緣已經磨得起毛的硬塑膠殼——他的舊手機。

解鎖,螢幕亮起刺眼的光。時間顯示:下午三點十七分。離下班打卡還有不到兩小時。一條未讀資訊赫然躺在通知欄頂端,發信人:王總(市技術部)。韓斌的心猛地往下一沉,指尖微微顫抖地點開。

“小韓,下午的部門覆盤會必須全員到場,任何人不得缺席。昨天軟體出現問題,我需要解釋。收到回覆。”

冰冷的文字,隔著螢幕都能嗅到那股不容置疑的、上司特有的嚴厲氣息。韓斌甚至能想象出王總那張總是板著的、法令紋深刻的臉。他深吸一口氣,那股消毒水的味道彷彿順著氣管鑽進了肺裡,帶來一陣窒息感。他費力地撐起一點身體,靠在同樣冰冷僵硬的床頭鐵欄杆上,用沒受傷的右手,一個字一個字,緩慢而艱難地在手機螢幕上戳著:

“王總,抱歉。我早上出了點意外,被車撞了,現在在醫院。輕微腦震盪,醫生讓觀察一天。明天…明天一定準時到崗,報告我會做好。給您添麻煩了,實在對不起。”

每一個字敲下去,都像是在抽打自己。卑微的措辭,小心翼翼的試探,字裡行間透著生怕被扣掉那點可憐巴巴的全勤獎和績效工資的惶恐。傳送鍵按下的那一刻,一股混合著屈辱和疲憊的濁氣堵在胸口,悶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哎喲喂!”大媽那雙銳利的眼睛一直沒離開韓斌,把他發資訊時那副低聲下氣、愁眉苦臉的模樣盡收眼底。她湊近了些,壓低了聲音,卻掩不住那股子打抱不平的火氣,“還在給那黑心老闆發資訊?請個假還跟做賊似的?瞧你這低聲下氣的樣兒!我跟你說,這種把人不當人、光知道壓榨血汗的老闆,趁早離他遠點!該辭就辭!樹挪死,人挪活!年輕力壯的,哪兒混不了一口飯吃?非得在他那棵歪脖子樹上吊死?”她的話語像連珠炮,帶著過來人的篤定和煽動性。

韓斌只能報以更深的苦笑。那笑容牽扯到額角的傷,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卻遠不及大媽話語裡的“輕鬆”更讓他心頭髮澀。辭職?說得輕巧。下個月的房租,卡里那點可憐的餘額,老家父母每月等著寄去的藥費…哪一樣不是沉甸甸的石頭?人挪活?他這棵草,根早已被現實的泥漿牢牢糊住,動彈不得。他張了張嘴,終究什麼也沒說,只是疲憊地搖了搖頭,重新滑躺下去,目光空洞地望著天花板那片晃眼的白。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輕輕推開。一位戴著口罩、只露出一雙平靜眼睛的中年男醫生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個同樣口罩遮面、推著記錄車的年輕護士。醫生徑直走到韓斌床邊,拿起夾在床尾的檢查報告單。

“韓斌?”醫生確認道,聲音透過口罩顯得有些沉悶。

韓斌掙扎著又想坐起來,被醫生一個手勢制止了。“躺著就行。檢查結果出來了,”醫生低頭看著報告,語速平穩,不帶什麼情緒,“顱腦CT顯示,輕微腦震盪。左上臂軟組織挫傷,皮下淤血。沒有骨折和內出血跡象。目前看問題不大,留院觀察24小時,沒什麼特殊不適,明天就可以辦理出院了。”

這訊息本該帶來一絲輕鬆,但韓斌的心卻沉得更深了。輕微腦震盪…那諸天世界的一切,那些揮斥方遒的征伐,那些運籌帷幄的快意,那些美人傾慕的眼神,那些真實的觸感、氣味、溫度…難道僅僅是這“輕微”震盪下產生的、一場宏大而荒誕的幻覺?那些他曾真切握在手中的一切,那些曾在他懷中巧笑倩兮的絕色…難道只是大腦受傷後編織的一場盛大騙局?這個念頭像冰冷的毒蛇,纏繞上來,齧噬著他的認知。

醫生的話似乎說完了,但他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停頓了一下。旁邊的護士適時地遞過來一張列印著密密麻麻條目的單子。醫生接過來,目光在韓斌臉上短暫地停留了一秒,那眼神似乎想穿透他此刻的茫然,帶著一絲職業性的、不易察覺的疏離。

“另外,”醫生的聲音壓低了一些,透出一種公式化的提醒意味,目光落在手中的單據上,“入院時做的幾項必要檢查和緊急處置費用,還有今天的床位費、護理費…麻煩家屬或者你自己,方便的時候去一樓繳費處處理一下。”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辭,最終還是選擇了一種近乎冷漠的直白,“當時情況比較急,送你來的人——聽說是路過的熱心人——只墊付了救護車費。肇事車輛…逃逸了。被救孩子的家長…目前也還沒聯絡上或者…還沒過來。”

每一個字,都像一塊稜角分明的冰,狠狠砸在韓斌的心口。

肇事者跑了。

被救孩子的家長…沒來。

是路人叫的救護車。

錢,要自己付。

醫生和護士交代完,很快便轉身離開,白色的衣角消失在門外,留下病房裡一片死寂。只有心電監護儀那“嘀…嘀…”的聲音,還在不知疲倦地切割著凝固的空氣。

隔壁大媽顯然也聽到了,她張著嘴,似乎想罵點什麼,但看著韓斌瞬間慘白下去、失魂落魄的臉,終究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氣,那嘆息聲裡飽含著複雜的情緒:有同情,有憤怒,更有一種對世態炎涼見怪不怪的無力。

韓斌閉上了眼睛。

“小夥子?小韓?”大媽的聲音,帶著一絲擔憂,再次響起,像一根針,猝不及防地刺破了那層流光溢彩的幻夢泡沫。

韓斌猛地睜開眼。

幻象如同被重錘擊碎的琉璃,瞬間崩解,消散無蹤。眼前依舊是那片刺目的、毫無生氣的慘白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重新佔領高地,霸道地鑽進鼻腔。後腦勺的悶痛固執地宣告著它的存在,提醒著他“輕微腦震盪”的現實。手臂上的淤青在視野邊緣猙獰著。

巨大的失落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那感覺如此沉重,如此窒息,彷彿整個諸天世界的重量都坍塌下來,壓在他這具躺在廉價病床上、連醫藥費都付不起的凡俗軀體上。心臟的位置,空落落的,只剩下一種被徹底掏空後的茫然和冰冷。

就在這無邊的悵惘幾乎將他吞噬的時候,一隻佈滿皺紋和老年斑的手,伸到了他的眼前。那隻手裡,穩穩地託著一顆蘋果。

那蘋果實在算不上好看。個頭不大,表皮粗糙,呈現出一種營養不良的暗紅色,上面還佈滿了細小的、乾癟的褐色斑點,靠近果蒂的地方甚至有一小塊明顯的凹陷。它的表皮有些皺巴巴的,失去了新鮮水果應有的飽滿光澤,像一張飽經風霜、失水過多的臉。

“給,小夥子,”大媽的聲音帶著一種不由分說的、粗糙的關懷,硬是把那顆其貌不揚的蘋果塞進了韓斌沒有受傷的右手裡,“吃點東西,壓壓驚。甭想那麼多,好人有好報!老天爺長著眼呢!”

韓斌下意識地握住了它。

粗糙、冰涼、甚至有些硌手的表皮,緊貼著他汗溼微涼的掌心。這觸感如此陌生,如此平凡,與記憶中那溫香軟玉、光滑絲綢的觸感天差地別。然而,就在這粗糙與冰涼的包裹之下,一種奇異的、微弱卻真實存在的溫熱感,正透過那皺縮的表皮,緩緩地、執拗地滲入他的掌心。

很慢,很微弱。

像寒夜盡頭,一縷掙扎著穿透厚重雲層,終於落到凍土上的,第一線熹微的晨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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