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白衣男子
數息之後。
嗤——!
勁風捲起腥臭的泥點,江晚吟和念秋重重落在沈昭寧二人消失的河灘邊緣。
“藏匿?!哼!”念秋左臂凍傷猙獰抽痛,臉上煞氣逼人,“他們就在這裡!跑不遠!”
江晚吟眼神如鷹隼,陰鷙地掃視著看似空無一物的荒灘。他沒有立即動作,負手而立,一股隱晦而陰冷的靈力如同毒蛇般無聲無息地滲入腳下的泥沼、碎石縫隙。
肉眼難辨的陣紋快速在地底蔓延交織,與周圍濃烈的幽冥死氣悄然融合。完成這一切後,他臉上迅速堆砌起一種虛偽的、悲天憫人的神情,聲音溫和卻極具穿透力:
“沈師妹!柳師兄!”
他環顧四周,彷彿在呼喚不知藏身何處的同門。
“出來吧!念在同門一場,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江晚吟並非趕盡殺絕之人!”
他語氣誠懇,彷彿掏心掏肺:
“交出你們身上所得寶物,尤其是你,沈師妹!只要交出你在秘境所收穫的寶物,我發誓!以道心起誓!定不為難二位,立刻開啟通道,放你們安然離去!如何?”
河灘死寂,只有腥風嗚咽,遠處冤魂殭屍的低吼如同沉悶的背景。
念秋瞪大眼睛,不解地看著江晚吟:“師兄,你……”
江晚吟抬手,再次制止了她,眼神深處閃爍著貓捉老鼠般的殘酷。他維持著溫和姿態,耐心等待著,體內靈力悄無聲息地注入陣法核心。
時間流逝。
終於,江晚吟臉上的“善意”如同面具般崩裂剝落,露出冰冷的獠牙:
“呵……呵呵呵……”
他低沉地笑起來,笑聲帶著嘲諷與殘忍。
“冥頑不靈!沈昭寧,你以為區區一張隱身符,就能瞞天過海?躲在這荒灘泥沼裡做縮頭烏龜?柳長生,堂堂元嬰修士,落得如此下場,可悲可嘆!”
他聲音陡然拔高,厲喝道:
“是你們自己不識抬舉!休怪我無情!我有的是時間!我倒要看看,是你們的隱身符能撐得久,還是我的‘困靈陣’耗得過你們的生機!”
陣法的感應清晰地告訴他,那兩個極度微弱卻真實存在的氣息,如同黑暗中的螢火,就在這片荒灘的核心區域!他們已是網中之魚!
念秋瞬間明白了師兄的意圖和陷阱所在!被戲耍的屈辱和劇痛讓她左眼血紅,幾欲瘋狂!
“沈昭寧!受死——!”
她尖嘯刺耳,不顧一切地催動僅存的左手!一股精血混合著金丹煞氣噴吐而出,瞬間在斷臂殘留的冰晶上描繪出一道怨毒詭異的血色符文!
“血煞凝霜·追魂奪命刺!”
一道凝聚了精血、煞氣、冰毒和無限怨念的暗紅冰線,細如牛毛,卻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死寂寒意,快逾閃電,悄無聲息地刺向陣法感應中沈昭寧氣息最為清晰的位置!角度極其刁鑽陰毒,直指眉心死穴!
死亡的冰冷剎那間凍結了沈昭寧的思維!她甚至能“看到”那索命的寒芒在虛空中劃出的殘影!避無可避!擋無可擋!
完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萬念俱灰的致命瞬間!
時間彷彿被拉長、扭曲。
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如同從亙古不變的寒月中走出,又像是穿越了空間的壁壘,沒有引起絲毫靈力波動,就那樣安靜地、突兀地站在了沈昭寧的身前。
月白斗篷!寬大兜帽遮盡容顏!唯幾縷霜雪銀絲垂落肩頭!
來人甚至未曾回頭看向那道陰毒的寒芒。
他只是隨意地、如同拂去衣襟塵埃般,抬起了他那隱藏在寬大袍袖中的右手。
袍袖迎著那激射而來的暗紅冰線,輕輕拂過。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響。
沒有絢爛奪目的光芒碰撞。
那道凝聚了念秋所有負面情緒和必殺意志的“血煞凝霜·追魂奪命刺”,在距離沈昭寧眉心尚有三寸距離時,撞上了那片月白的袍袖一角。
如同一滴汙濁的黑血滴入了萬載不化的純淨玄冰。
無聲無息。
暗紅冰線瞬間凝固、分解、湮滅成最原始的光點。連一絲冰屑、一絲血腥、一絲怨念都未曾留下。
徹底抹除!
“!!!!”念秋臉上的獰笑和瘋狂瞬間凝固,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嚨!她感受到一種源自靈魂本源的冰冷恐懼!那不是修為高低的差異,而是……次元的碾壓!一種更高維度的存在對低等生命的漠然審視!
“閣下……是……”江晚吟瞳孔縮成針尖,內心掀起滔天巨浪!他佈下的“噬魂困靈陣”,在此人出現的瞬間,核心陣紋竟無聲地崩解了大半!
他甚至沒有感知到對方是如何出現的,如何出手的!
這份手段……他腦中瞬間劃過宗門裡一位太上長老的關門弟子……眼前之人的氣息……與那位驚才絕豔卻神秘的弟子……
他瞳孔猛地收縮成針芒狀,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渾身氣血都因這震撼凝滯,心道:“姜!懷!雪!”
極度的震驚和難以言喻的恐慌讓他強行壓下詢問的衝動,下意識地換上極其恭敬的姿態:
“這位師……”
“不想死,就滾。”
冰冷、清越、如同九幽寒泉滴落在寒潭深處、敲擊在萬年玄冰之上的聲音,清晰地打斷了江晚吟的話語。
這聲音不含一絲情緒,沒有絲毫起伏,平靜得令人心悸。
僅僅五個字,卻比任何的怒吼和威壓更具力量!蘊含著絕對不容置疑的意志和凌駕法則般的威嚴!
聲音入耳,念秋本就脆弱的道心如同被巨錘擊中,“噗”地噴出一口鮮血,臉色慘白如金紙,渾身劇顫,幾乎站立不穩!
江晚吟更是感覺一股無法形容的寒意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體內元嬰都本能地蜷縮哀鳴!
解釋?身份?意圖?
不!這一切都是廢話!
停留一瞬,便是神魂俱滅!
再無半點僥倖!
江晚吟臉色劇變,再無絲毫猶豫!甚至連一絲不甘都來不及升起!他一把抓住幾乎嚇傻、口吐鮮血的念秋!
“等一下,把你剛才得到的歸墟雷弓拿來!”他眼神陰曆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語氣。
江晚吟把歸墟雷弓用靈力問姜懷雪扔去。
“血影遁逃術!走——!!!”
嗤啦——!
兩人身體瞬間化作兩團血霧,血霧中閃爍著奇異光芒。
血霧好似兩道裹挾力量的光流,發出尖銳呼嘯,速度突破極限,拖著血色尾跡,徑直朝著遠處那片陰森山脈方向,飛速逃離!
眨眼之間,便消失在茫茫幽冥深處,只留下兩縷淡淡血氣和刺鼻的腥甜,以及殘破陣法散逸的絲絲黑氣,證明了他們的倉皇。
河灘上,死寂再次降臨。嗚咽的風聲中,冤魂殭屍的低吼依舊。
覆蓋沈昭寧和柳長生的銀灰色隱匿光暈緩緩消散,顯露出兩人狼狽不堪的身影。
沈昭寧癱坐在冰冷的泥濘裡,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牽動全身劇痛,汗水、血水混著汙泥在臉上流淌。她怔怔地望著眼前這道背對荒灘、月白孤絕的身影。
死亡擦身而過的冰冷觸感尚未褪去。
前輩你是……?前輩可。留個……名?多謝前救我和師兄。
沈昭寧說完,那月白身影緩緩轉了過來。
寬大的兜帽微微抬起一角,陰影深處,彷彿有兩道冰冷的目光落下,如同實質的冰稜,掃過沈昭寧慘白的臉色、破碎的衣甲、沾染汙血的唇角,以及柳長生氣若游絲的軀體。
沉默,在死寂的河灘上凝固。
風似乎都屏住了呼吸。
終於,那清越如寒泉擊冰、依舊辨不清男女、毫無情緒波瀾的聲音,直接在沈昭寧識海中響起:
“姜逸。”
名字,如同烙印,刻入靈魂。
隨即,那聲音沒有絲毫起伏,帶著冰冷的審視與審判:
“屢陷死地,猶護負累,謂勇?謂愚?”
“多謝姜逸前輩救命之恩,我和師兄身上並無寶物。”沈昭寧拿出兩顆療傷丹、兩顆回元丹,“我身上只有師父給的丹藥,若師兄不嫌棄的話。”言罷她把丹藥遞給自稱‘姜逸’的人。
你們兩個受這麼重的傷,即是同門,那便先跟我和我師妹吧?
沈昭寧想了想,現在她和師兄已受重傷,跟上也無妨,若是……!哎若是在對她二人出手,那就只能說是她和師兄註定要死在這秘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