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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決裂

蘇明哲坐在計程車上咬著手指,這是他極度緊張情況下才會有的習慣。

於和平和馮麗麗坐在了後座,夫妻倆見蘇明哲孤身一人,堅持同行好有個照應,而且於和平英語好,幫不上手也能幫忙溝通一下。蘇明哲深受感動,人間有惡魔,人間亦有真情啊!

真情小姐這會倒是懂事的沒有咋呼,安靜了沒幾秒,馮麗麗指著窗戶大喊:快看!

蘇明哲扭過頭,看向窗邊,一個熟悉的身影,他的臉色大變。

“是田小姐!”馮麗麗聲音很大,於和平暗暗地扯著她的衣角,這丫頭依舊是沒有眼力勁。

“stop,stop。”蘇明哲向著司機吼著,飛快地拉開車門,朝著田一諾的方向跑去,帶著滔天的憤怒、滿腔的傷心,一萬句想問她,帶自己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好玩嗎?我陪演的還滿意嗎?這麼喜歡看人演戲,怎麼不去當導演呢?

蘇明哲內心波濤洶湧著,可田一諾帶著耳機看著腳底,看上去十分悠閒的在閒逛著,並未察覺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

直到撞到一個敦厚而又憤怒的肩膀,她才抬起頭看見了蘇明哲,這人,怎麼回事,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和他說清楚,從此不再見面,怎麼就是不放過她?

蘇明哲臉紅脖子粗,他鮮少發脾氣,尤其是對女孩子,這是他良好的家教所致,但人一旦逼到份上,也就顧不上什麼修養啊、紳士風度了。

“你們把我爸怎麼樣了?”蘇明哲的吼聲震得田一諾的耳膜疼,儘管耳機裡還放著音樂。

她從未見過蘇明哲這副樣子,他從來對自己都是輕聲細語極盡溫柔,他終於還是知道了嗎?田一諾就那樣怔怔地站在原地看著他。

蘇明哲見她沒有半點反應,一把扯下了她的耳機:我問你,你們把我爸怎麼樣了!

耳機掛到了田一諾的耳釘,蘇明哲一個不注意一個用力,鮮紅色的血液從她雪白的耳朵邊上溢位來了。見這狀況,蘇明哲傻了,瞬間手足無措,怒火瞬間就消失了,只剩下心疼。

“你,你還好嗎,耳朵?”蘇明哲手裡也沒紙巾,手抬到了半空中,不知如何是好。

田一諾摸了摸耳朵,黏膩的鮮血流到了手心,她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彷彿傷的不是自己。

“你剛剛說蘇伯伯怎麼了?”

“你不知道。”聽田一諾的口氣,蘇明哲下意識的就相信她是不知情的,可轉念一想,這些日子,她不知騙過自己多少次,如今還是她說什麼,自己就信什麼,也真的是賤到骨頭裡了。

“你別再裝了,你和袁飛翔的事,我什麼都知道了!”蘇明哲故意不去看她,不然他還是會不忍心去責問她。

“蘇明哲,”田一諾沉思良久,抬起頭誠摯的看著他,然後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出了三個字:對不起!

蘇明哲反射性的退了兩步,他沒料到田一諾是如此舉動,本來理直氣壯的興師問罪一下子氣勢就弱下去了。

“你不需要這樣!”蘇明哲小聲嘟囔著,見田一諾的耳朵還在滴著血,他長嘆了一口氣,用手指按住了傷處。

“按住一會,就能止血了,我媽教我的。”

田一諾抬起了頭,看著此刻還在為自己著想的男人,鼻子一酸,眼淚又出來了。

這下好了,明明做錯事的是對方,人又流血又流淚,好像成了蘇明哲的過失一般。

“不管你是不是相信,蘇伯伯的事我真的不知道,我不可能害他的。”田一諾一邊解釋一邊止不住流淚,自從母親去世後,她一次都沒有哭過,如今對著蘇明哲,她好像要把忍住的淚水一次性全釋放出來。

蘇明哲見她的耳朵不再流血了,便放下了手:“事到如今,我相不相信有關係嗎?我只想我爸能夠平安。”

“我現在就打電話給他,我事先就跟他說好的,不會對蘇伯伯下手的。”田一諾極連忙從包裡掏出了手機,撥打袁飛翔的電話。

電話那頭是無法接通,田一諾此時覺得肯定是出大事了,按照他們先前制定的計劃,下午3點約在了碼頭匯合,去袁飛翔事先聯絡好的國外漁船。如果不是有重大變故,袁飛翔一定會時刻和她保持聯絡的。

田一諾猶記得袁飛翔剛剛提議時,是要把法官蘇遠當做終極目標的,甚至認為法官的錯判是一切罪惡被庇佑的源頭。但她浸淫法制新聞口多年,深知蘇遠不過是一個嚴謹的法官,所作所為皆依律法而為,實難將罪責歸咎於他。

本來以為說服袁飛翔放棄了,沒想到他最終還是照著原始計劃執行了,早該想到的,他那麼一個固執的人,怎麼可能如此輕易被勸服?

田一諾反覆撥打著電話,若是袁飛翔真的對蘇遠做了什麼,她怎麼對得起蘇明哲?當然,如今她已然是沒什麼臉再對他了。

蘇明哲按住了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打了。

“不用了,他已經打電話給我,讓半個小時以內趕到卡梅爾山大教堂。”

“什麼?”

“我只想告訴你,好自為之,不管你們的出發點是什麼,終究是在犯罪。”蘇明哲說完,便要離開,不想田一諾抓住了他的胳膊。

“我跟你一起去。”田一諾語氣誠懇。

蘇明哲毫不猶豫地撥開了她的手:不用,誰知道你們又要聯合在一起演什麼戲!

他平日裡最討厭說話嘲諷別人的人,有不滿就直說嗎?冷嘲熱諷有什麼意思呢!看來人真是經歷大事,尤其是這種被心上人欺騙的事,真是會變成自己討厭的模樣。

“我不知道怎麼做你才會相信我。”田一諾垂下眼眸,突然有伸出手指賭咒發誓:我以我死去的媽媽發誓,蘇明哲,我真的是想救蘇伯伯。

“你不必這樣!”蘇明哲知沒有時間再與田一諾糾纏,自顧自地往計程車邊上走去。

“蘇伯伯的撲克牌是紅桃K,是嗎?”田一諾小跑跟著他。

這句話讓蘇明哲停下了腳步,田一諾見狀攔到了他的面前。

“我知道他的詳細計劃,我能幫得上忙的。”

蘇明哲沉思了一下,點了點頭。

“田一諾,我就再相信你最後一次,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計程車的後座坐了三個人,難免顯得擁擠。馮麗麗又是藏不住心事的直性子,不禁多次打量著田一諾。講真,她倒沒覺得田一諾有多可怕,替天行道,手刃賊人,這放在武俠劇裡,是女俠的人設啊。可田一諾,生得弱不禁風,美得楚楚動人,她是怎麼做得到的呢?

田一諾又不瞎,當然能感受到馮麗麗的肆意打量,她沒有躲閃,而是大大方方迎上了她的目光。

“想問什麼你就問吧?”

其實這句話不僅是說給馮麗麗聽的,而且是說給蘇明哲聽的。他心裡應該有一千一萬個不解,但他不願意再和自己多費唇舌了,坐在前面的副駕駛上一言不發,留給她一個空蕩蕩的後腦勺。

“那些人真的都是你殺的啊?”馮麗麗可真是個人才,語不驚人死不休啊,正在喝水的於和平一聽差點嗆得半死,坐在前頭的蘇明哲也皺了皺眉。

“哎呀,你怎麼回事啊?這麼大人了,喝個水都能嗆到,沒事吧!”馮麗麗邊拍著丈夫的背,邊數落著。

於和平嗆得滿臉通紅,看著妻子這幅彷彿已經忘記自己上一個重磅問題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

田一諾見夫妻二人親暱的小動作,無暇等待自己的回答,心裡好生羨慕,如果當初沒有踏出那一步,是不是和蘇明哲也有這樣親密的可能性?罷了,都是命中註定,說不定沒有踏出那一步,他們註定這輩子都不會相識。

於和平一向善解人意,見田一諾神色異樣,還以為是妻子問錯了話。他對田一諾的情感也十分複雜和矛盾,燕子死時的慘狀依舊曆歷在目,她是一個正義的記者,抑或是一個極端的復仇者。

但終究還是同理心佔了上風,他對當年田一諾採訪時的記憶,不甚清晰,只記得她短髮,眉眼倔強,像一個透明人一樣跟在了記者的後面。

“田小姐,當年採訪過我,我倒是一點都不記得了。”於和平顧左右而言它,不過是想轉移注意力,化解田一諾此時的難堪。

“是嗎?不記得得好,不愉快的事情,能忘了比記著好。”田一諾輕飄飄地說著,記憶回到了大三那年的時光。

那是她第一次跟著實習老師去外地採訪,王老師是一箇中年的社會老油子、喜歡吹牛逼的男記者。初次接觸新聞圈子,裡面絕大部分都是這樣的職業新聞人,讓她大失所望。但比起成天去庭審現場,寫寫小豆腐塊比,跟著出外做專題,要有趣得多。

但是擁有著一顆柔軟心的田一諾,如何能敵得過這世間慘痛,她第一次的採訪,第一次見到於和平—那個失去雙腿的少年,讓她對殘酷世事更加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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