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偷天換日

弱水河底的漩渦發出嗚咽般的迴響，陰陽法王指尖纏繞著血色咒文，每劃出一道符籙，黑暗蛟龍鱗片下的魔紋便亮起一分。忽然，蛟龍九顆頭顱同時揚起，墨色毒液自獠牙滴落，在祭壇上腐蝕出冒著青煙的深坑。

\"疼...疼啊！\"中間那顆龍首突然口吐人言，佈滿倒刺的龍尾瘋狂拍打巖壁。陰陽法王冷笑著加重咒術，三千噬魂釘在龍脊上泛起幽藍鬼火：\"現在知道疼了？當日你被陳峰斬斷命脈時，怎麼不喊疼？\"

黑暗蛟龍十八隻豎瞳驟然收縮，它記得金箍棒貫穿腹腔的劇痛，記得陰陽二氣自傷口噴湧時魂魄剝離的虛無。海水突然在祭壇四周翻湧成鏡，映出陽間慘狀——滔天巨浪正吞噬最後一片陸地，抱著浮木的婦人被漩渦扯入深海，懷中嬰兒的啼哭戛然而止。

\"看啊，這才是你的傑作。\"法王彈指擊碎水鏡，飛濺的每一滴水珠都映著垂死者的面容，\"陳峰此刻定在咒罵自己婦人之仁，當初沒將你挫骨揚灰。\"

龍爪深深摳進祭壇黑曜石，蛟龍感受著魔血在經脈奔湧。它忽然昂首吐息，裹挾著腐屍氣息的毒霧直衝雲霄，九重天外的星辰頓時黯淡無光。

陽間東海市最高建築頂端，最後三百名倖存者蜷縮在防水布下。八歲女孩小雨攥著溼透的布偶，忽然指向翻湧的雲層：\"媽媽，星星在流血！\"眾人抬頭望去，只見北斗七星正滲出暗紅液體，墜落的星血在海面燃起詭異藍焰。

\"是時候了。\"穿唐裝的老者顫抖著點燃引魂香，這是他祖傳的託夢術——三根青煙扭曲成蛇形鑽入地底。當陳峰踏著煙紋現身時，老者長袍下襬已結滿冰碴，這是強行通靈的反噬。

\"無極空間可納十方生靈。\"陳峰虛影在狂風中明滅不定，掌心浮現出金色輿圖，\"但爾等需謹記...\"話音未落，海嘯轟然掀飛樓頂護欄，陳峰殘影急忙化作光罩護住眾人。老者趁機咬破指尖，在防水布上畫出傳送陣的最後一筆。

忘川河畔，孟婆湯鍋突然沸騰。正在舀湯的鬼差驚見湯水凝成鏡面，映出陽間萬千浮屍。牛頭馬面剛要稟報，卻見陳峰真身已立在往生井旁——他手中生死簿無風自動，每一頁都浮現出陽間災民的生辰八字。

\"開鬼門！\"陳峰劍指蒼穹，陰司七十二道青銅門同時洞開。黃泉路兩側的彼岸花瘋狂生長，花瓣化作渡船載著生魂飄來。負責接引的白無常突然僵住——那些生魂腳踝都纏著血色絲線，另一端沒入翻騰的弱水河。

無極空間內，河龍王正在稻田裡插秧，龍角上還沾著泥點。感受到空間震盪，他揮手在雲層拉開光幕。當看到陳峰引渡的災民腳帶血線，手中秧苗啪嗒墜地：\"糟了，這是魔界的追魂索！\"

話音未落，第一批災民已穿過空間裂隙。抱著嬰兒的婦人剛踏上草地，懷中突然傳出非人嘶吼——那\"嬰兒\"皮膚寸寸龜裂，露出滿嘴獠牙，血線正從它臍帶鑽入婦人心口。

\"列陣！\"鎮守的夜叉王暴喝，三千陰兵瞬間結成鎖魂陣。但被魔化的災民如潮水般湧來，有個壯漢一拳砸碎了夜叉的青銅盾，指縫間滴落的黑血竟腐蝕了玄鐵地面。

\"用冥火彈！\"安保隊長陸吾扯開制服，露出佈滿符咒的機械左臂。充能聲響起時，他瞥見人群中有個穿紅裙的小女孩——正是他生前沒能救下的妹妹。這剎那遲疑，讓最前排的魔化者突破了防線。

\"讓婦孺先過！\"陸吾終於扣動扳機，特製子彈在穿透暴徒胸膛後炸開金色光網。但第二波衝擊來得更猛，有人類父親將孩子頂在頭頂當盾牌，魔化的瞳孔裡跳動著熟悉的紅光。

\"殺！\"陸吾閉上眼按下連發鍵，冥火彈在人群中犁出血路。飛濺的碎肉沾上他臉頰時，這個鐵血軍人突然乾嘔起來——那些血肉落地後仍在蠕動，像極了當年妹妹被魔獸撕碎的場景。

陳峰站在空間樞紐的觀星臺上，看著監控鏡面接連爆裂。河龍王急匆匆趕來，龍鱗上還帶著魔血的焦痕：\"必須關閉通道！血線在汙染空間核心！\"

\"再撐半刻。\"陳峰劍尖凝聚紫雷，生死簿懸浮身前瘋狂翻頁，\"我在找...\"話音戛然而止，簿冊停在一頁泛黃的記錄上——小雨的生辰八字旁，竟浮現出黑暗蛟龍的逆鱗紋路。

剎那間，所有線索串聯成網。陳峰揮劍劈開空間壁壘，果然看見萬千血線匯聚處，九頭蛟龍正在弱水河底翻滾。每條龍鬚都牽著數萬根血線，而線頭的另一端...赫然是魔化的災民！

\"好個偷天換日！\"陳峰怒極反笑，斬妖劍引動九霄雷暴，\"你以為借人道因果就能規避天罰？\"雷霆劈落的瞬間，蛟龍中間那顆頭顱突然化作小女孩模樣，用小雨的聲音哭喊：\"上仙救我！\"

凌霄寶殿內，觀天鏡突然蒙上血霧。玉帝拂袖震碎鏡面，卻見碎片中映出無數場景：正在給魔化災民喂藥的仙女被咬斷手指、鎮守天河的天兵砍向曾經的戰友、連月老的姻緣樹都爬滿了血色藤蔓...

\"陛下！\"太白金星捧著碎裂的星盤踉蹌進殿，\"北斗第七星徹底墮入魔道，對應的正是...正是那蛟龍的本命星！\"

玉帝握緊昊天劍，千年未動的劍鞘竟發出悲鳴。他忽然想起千年前那個暴雨夜，自己親手在斬龍臺刻下的天規——\"龍族犯戒，誅滅九族\"。當時濺在袍角的龍血，此刻突然開始發燙。

無極空間核心，河龍王看著逐漸晶化的土地，終於啟動應急法陣。當最後一批災民穿過即將閉合的裂隙時，他看見陳峰抱著昏迷的小雨踏雷而歸。女孩腕上纏著的血線正在消退，但空間穹頂已出現蛛網般的裂痕。

\"還有多少人？\"陳峰將小雨交給醫仙，劍鋒還在滴落弱河水。

\"大約三千萬。\"河龍王調出佈滿紅斑的輿圖，\"但空間最多再承受...\"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淹沒了後半句話。眾人轉頭望去，只見陸吾的機械臂插在空間動力爐上，這個鐵血軍人最後的聲音透過擴音符傳來：\"帶孩子們走...\"

冥火彈引爆的能量波橫掃八方，純淨的毀滅之力暫時淨化了汙染。陳峰在強光中看見陸吾破碎的魂魄，那抹虛影正對紅裙女孩做出擁抱的姿勢——就像當年那個沒能完成的動作。

\"通道要塌了！\"河龍王現出真身撐住蒼穹。陳峰咬破舌尖噴在生死簿上，以血為墨改寫命數：\"以吾仙格為契，請東嶽大帝見證...\"

當最後一個符文亮起，三千萬災民腳下亮起傳送陣。而在所有人消失的剎那，他們腕間消退的血線突然再度浮現——這次連線的，是陰陽法王手中新鑄的萬魂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