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鬼夫妻
暮色中的地府泛著幽綠磷火，陳峰站在奈何橋頭遠眺。忘川河水卷著白骨翻湧，兩岸彼岸花被腥風撕扯得支離破碎。他腰間懸掛的青銅令牌泛著寒光，這是十殿閻羅聯名鑄造的通行符，此刻正與三生石產生共鳴。
\"上仙救命！\"淒厲哭喊穿透濃霧。兩個半透明魂魄從孽鏡臺方向跌撞而來，女子嫁衣被血汙浸透，男子心口插著斷刃。他們撲倒在陳峰腳下時，魂魄邊緣泛起消散前的波紋——這是即將魂飛魄散的徵兆。
陳峰瞳孔微縮。他認出這是地府特有的\"雙生咒\"，當兩個魂魄被強行剝離時，彼此魂體便會形成蛛網般的裂紋。當年包拯執掌生死簿時，曾用此術標記冤魂，如今卻成了閻王戕害痴情人的工具。
\"崔判官何在？\"陳峰聲如寒鐵，腰間令牌驟然迸射青光。周遭遊魂嚇得四散奔逃，連鎮守鬼門關的獬豸石像都睜開了血目。
黑無常從霧中現形，鎖鏈纏繞的孽鏡碎片叮噹作響：\"陳上仙莫要為難我等，實在是玉帝新頒的《幽冥婚律》......\"
\"帶路。\"陳峰拂袖捲起陰風，奈何橋下頓時掀起百丈血浪。他瞥見兩個鬼魂緊扣的十指正在虛化，想起三百年前七仙女被剝離仙骨時，也是這樣在天刑臺上化作星光。
閻羅殿內燭火通明，判官筆在虛空書寫著金色律令。當代閻君端坐孽鏡構成的寶座，鏡中映出的卻不是他的法相，而是玉帝手持天條的身影。
\"上仙可知他們觸犯天規？\"閻君指尖輕點，孽鏡臺浮現出往昔畫面：江南春雨中的青梅竹馬，月下交換的定情玉佩，以及暴雨夜浸滿毒藥的合巹杯。當男子在靈堂自刎時，鏡面突然迸裂，畫面定格在女子棺槨上詭異的鎮魂釘。
陳峰按住腰間震顫的軒轅劍。那些鎮魂釘的排列方式，分明是截教失傳的\"七煞鎖魂陣\"。看來地府某些勢力，早在這對戀人殉情前就佈下了殺局。
\"根據新律第三章九十七條......\"閻君話音未落，殿外突然傳來金箍棒破空之聲。孫悟空倒掛著踩在琉璃瓦上，火眼金睛穿透孽鏡：\"老倌兒倒是說說，當年俺師傅金蟬子歷經十世情劫，怎不見你們用天規阻攔？\"
閻君額頭滲出冷汗。當年如來佛祖為渡情劫，曾借金蟬子之身與女兒國國王結緣，此事涉及三界秘辛。他強作鎮定道：\"大聖莫要玩笑，佛門輪迴豈能與凡俗情愛等同？\"
\"好個雙重標準！\"陳峰冷笑，軒轅劍出鞘三寸，劍身浮現出牛郎織女星圖，\"玉帝外孫女思凡便是大罪，西王母座下青鸞與凡人相戀卻被傳為佳話——你們維護的到底是天規，還是自己的顏面？\"
殿內陰風驟起，孽鏡臺突然映出驚人畫面：九重天上，玉帝正與嫦娥在蟠桃園私會，王母娘娘的步搖遺落在瑤池畔。閻君慌忙施法遮掩，卻被孫悟空定住身形：\"原來制定天條的老兒，自己倒是個偷腥的貓！\"
陳峰趁機催動軒轅劍，劍氣化作青龍纏繞住兩個魂魄。龍鱗覆蓋處，雙生咒的裂紋竟開始癒合。這是他在東海龍宮參悟的秘術，以人皇之氣重鑄魂體，代價卻是損耗百年修為。
\"上仙不可！\"太白金星駕雲疾馳而來，拂塵掃落漫天星斗，\"玉帝有旨，若您能誅殺九幽潭的九尾蛟龍，便特赦這對鬼夫妻。\"
孫悟空聞言嗤笑：\"那長蟲五百年前就被俺老孫抽了龍筋，如今......\"他突然頓住，火眼金睛望向東方。陳峰順著望去，只見天邊紫微星旁泛起妖異紅芒——那是九尾蛟龍本命鱗片的反光。
\"它在汲取人間怨氣。\"陳峰握緊劍柄，想起地藏王菩薩的警示。自包拯昇天，地府積壓的冤氣無處消解，這兇獸恐怕已吞噬了數萬厲鬼。玉帝這招借刀殺人，倒是打得精明。
兩個鬼魂突然跪地叩首：\"求上仙莫要涉險！我們寧願魂飛魄散......\"話音未落，女子嫁衣上的血跡突然蠕動，竟化作血色咒文纏上陳峰手腕。孫悟空掄棒要打，卻被陳峰攔住：\"是血媒術，他們在用最後魂力為我加持。\"
閻羅殿開始劇烈震顫，孽鏡臺浮現出深海景象：九條龍尾纏繞著沉船，每片鱗甲都嵌著扭曲的人臉。蛟龍頭頂赫然插著半截軒轅劍——正是陳峰前世戰死東海時遺失的配劍。
\"原來因果在此。\"陳峰並指抹過劍身，青龍紋路驟然染上血色。三百年前的記憶湧入腦海：他率天兵鎮壓蛟龍時，有個漁家女為救孩童被捲入漩渦。如今那女童的怨靈，正在蛟龍逆鱗處哀嚎。
孫悟空突然咧嘴笑道：\"俺老孫看這買賣划算！宰了那長蟲，既能救人又能取回兵器，玉帝老兒還得欠你個人情。\"說著扯下毫毛變作渡船，船頭懸掛的卻是當年大鬧天宮時的\"齊天大聖\"旌旗。
陳峰踏上渡船時，兩個鬼魂的虛影忽然凝實片刻。女子取下鳳冠上的明珠，男子拔出心口斷刃，兩件信物化作流光沒入軒轅劍。劍身頓時浮現出並蒂蓮紋——這是痴情魂魄最珍貴的\"同心契\"。
東海怒濤間，九尾蛟龍掀起的風暴遮蔽日月。陳峰凌空而立，看見龍角上纏繞的鎖鏈刻著\"幽冥\"二字。原來地府早有人與惡龍勾結，用冤魂餵養這兇獸。他揮劍劈開烏雲，劍氣中浮現出包拯的虛影——這位文曲星留在軒轅劍中的正氣，終於在此刻甦醒。
軒轅劍與金箍棒交擊出漫天星火，陳峰踏著孫悟空的筋斗雲突入風暴中心。九條龍尾攪動起的漩渦裡，數以萬計的冤魂在哀嚎，他們被蛟龍鱗片吞噬的面孔時隱時現。陳峰瞳孔中倒映著逆鱗處那張熟悉的臉——正是三百年前葬身東海的漁家女。
\"原來是你......\"陳峰劍勢微滯。當年他奉玉帝之命斬殺惡龍，卻因救人心切誤傷凡人，那女童墜落時抓住他戰袍的殘片，竟在輪迴中化作執念纏上軒轅劍。
蛟龍突然口吐人言：\"陳將軍別來無恙？\"龍吟震碎烏雲，露出頭頂半截斷劍。陳峰佩劍突然劇烈震顫，前世記憶如潮水湧來：血染的戰甲、崩塌的龍宮，還有玉帝敕令中那句\"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過一蛟\"。
孫悟空一棍劈開襲來的水箭，火眼金睛穿透龍軀：\"這長蟲肚子裡有蹊蹺！\"只見蛟龍五臟六腑間纏繞著金色鎖鏈，每根鎖鏈末端都繫著地府特製的拘魂牌——閻羅殿竟將生死簿上的陽壽未盡者餵給惡龍。
陳峰並指抹過劍刃，青龍劍氣裹挾著並蒂蓮紋直刺逆鱗。蛟龍痛苦的翻滾讓東海掀起百米巨浪，它額間突然睜開第三隻眼，瞳孔裡浮現出披香殿的景象：玉帝手持天條卷軸，卷末硃批赫然寫著\"飼蛟鎮怨\"四字。
\"好個道貌岸然的天庭！\"孫悟空怒極反笑，法天象地暴漲千丈，金箍棒攪動風雲：\"今日便拆了你這腌臢戲臺！\"
陳峰卻按住猴王肩頭：\"且看鎖鏈紋路。\"那些纏繞內臟的金鍊上，細微的雷紋正隨著戰鬥節奏明滅——這是九天應元府的煉器手法。霎時間，三百年來三界種種異象串聯成線：牛郎織女被銀河阻隔時閃爍的雷劫、董永被迫服下的忘情丹氣息...原來所謂天規，不過是諸神掩蓋罪行的幌子。
蛟龍趁機噴出幽冥鬼火，火焰中浮現出那對鬼夫妻的前世：他們原是文曲星殿前的並蒂蓮，因目睹包拯與閻君爭執天條而被貶凡間。陳峰終於明白，這場姻緣劫難早在他接任文曲星時就已埋下禍根。
\"破！\"軒轅劍突然脫手飛出，劍身並蒂蓮紋綻放萬丈光華。兩個鬼魂的虛影自劍中顯現，女子指尖纏繞著前世作為仙草時的靈露，男子掌心托起文曲星殿的墨香——這正是破解天規禁制的關鍵。
東海突然陷入死寂，九尾蛟龍發出最後悲鳴。它額間斷劍緩緩升起，與陳峰手中殘刃嚴絲合縫。當完整軒轅劍重見天日時，劍柄浮現出包拯的虛影：\"陳兄，此劍當斬世間不公！\"
隨著蛟龍軀體崩解，漫天血雨中浮現金色卷軸。陳峰展開敕令，玉帝硃批赫然在目：\"凡三界痴男怨女之怨氣，皆飼蛟龍以鎮之。\"卷軸末尾蓋著幽冥血海印——這是地府最高密令的印記。
孫悟空扯下毫毛變作照妖鏡鏡，光直射九重天：\"老倌兒，這戲還要演到幾時？\"鏡中映出披香殿密室，牆上懸掛著數以百計的姻緣簿，每本都被雷火符咒封印。
陳峰收劍入，鞘軒轅劍發出清越龍吟。東海歸於平靜時，兩個凝實的身影從曙光中走來——那對鬼夫妻竟重獲魂魄，女子嫁衣上的血痕化作並蒂蓮，男子心口綻放著文曲星紋。
\"該改改這天規了。\"陳峰望向開始崩塌的孽鏡臺，地府深處傳來包拯昇仙前留下的預言：\"待軒轅再臨日，便是三界清明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