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攘夷
鄭禮點出這名戰士話語中的錯誤觀念。
往往很多人在想一件事的時候，不會去思考這件事的壞處，只會著重看到好處，直接一股腦的扎進去。
特別是戰爭這類情況，大多數時候，確實能為戰勝國帶來極大的好處。
可很多人憑什麼會認為，封建初期的國王會好心的將利益大頭分給普通人，而不是高層佔百分之九十的利益，底層統治者再佔據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普通人倒欠百分之十乃至更多呢？
就猶如之前鄭禮所言。
戰爭確實會引起新的一輪階級躍遷，可是每一名“貴族”的出現，會死多少普通人？
是一千，還是近萬？
可人們總是會將目光聚焦在這名新“貴族”身上，而不去思考，近乎幾千乃至幾萬分之一的機率，為什麼一定能落到自己身上。
“很多時候，在戰爭過後出現的繁華景象，主要原因都不過是因為一點，人死的太多！”
鄭禮沉聲說道:“只需要死上一批人，就能極大的減輕王國內的壓力，在這裡我舉個例子，如果說一個王國最繁榮時，大多數普通人只需要佔據100畝的土地，就能過上優渥的生活。”
“那麼隨著時間的發展，人口滋生，普通人生育三名子女，這代表他們成年後平均每人只能分到33畝土地，以這33畝土地為安身的場所，雖說過不上父輩優渥的生活，但也還算不錯。”
“那麼隨著他的孩子出生，他的孫子出生，他的家族不斷延續會發生什麼？”
“土地的面積是有限的，等過幾代人，種族每個人身上只有一丁點土地傍身，他們一出生就掙扎於餓死的邊緣，而舉目望去沒有絲毫希望出現。”
“這時候為了生存，你們覺得會出現什麼情況？”
“劫掠和偷搶的的次數急劇增加，是瀕臨死亡的人民不甘起義！”一旁的杰特緩緩出聲。
“是的，人是不會坐視自己正向著死亡的邊緣沉淪，而無動於衷。”
鄭禮朝杰特頷首，隨即繼續解釋:“這個時候，如果是有遠見的執政者，他就會為了緩解國內的壓力，向外出兵。”
“一場戰爭過後，土地便會重新被騰出來，活著回來的人透過一段時間的耕耘，最終會重回先輩的路線，擁有一百畝土地過上優越的生活，王國也因為這一舉顯得欣欣向榮。”
“可這只是個輪迴！”
鄭禮嗓音沉悶:“他的子嗣會一直滋生下去，越來越快，直到再次達到土地的承載極限，又會重演他所經歷的一切，直到永遠。”
“你們或許會覺得，這一切不可改變。因為土地是有限的，我們不可能憑空生出土地，而子嗣的滋生不可能阻止。”
在眾人的目光中，鄭禮緩緩點頭:“這點確實如此，但為什麼我們不能換個思路，去嘗試延緩這個速度，並在接下來的時間中尋找打破這種怪圈的方法呢？”
“當我們視野轉移，只需要放到貴族身上，就會發現他們所擁有的土地，那怕是名最低價的貴族騎士，也會擁有比普通人多上千倍不止的土地面積。”
說到這，鄭禮先是觀察了一番眾人的神情，見許多人眼中帶著迷惘，心中一沉。
他知自己的一些想法還沒有出現的根基，便暗自嘆了一口氣。
封建的根基還需要多代人的努力，才能動搖。
現在為時尚早，出來了也不過是空中樓閣，如果洩露出去，還會導致貴族勢力的圍殺。
不如先韜光養晦，再奪天時。
現在，還是老老實實偽裝成無害的書院模樣，為未來奠基。
想到這些，鄭禮接著解釋:“延緩這一過程的方法有很多，但這一步需要改變王國的“分蛋糕”方式，並且新的執政者會秉持照顧多數人利益的原則。且在後續的時間中，堅持不斷的發展，否則一切又會回到原點，讓歷史重演。”
“這就是世間戰爭頻發的主要因素，達到極限的內部生存壓力，會如積壓的火山一般，自然而然的逼迫戰爭的出現！”
鄭禮沉聲說道:“但是，你們以為我上述說的是在稱讚王國統治者的“聰明”，知道用一場場戰爭傾斜內部的矛盾嗎？”
“不，大錯特錯！現實世界中絕大多數王國的統治者極度愚蠢，貪婪，而又無恥！”
他的聲音在不斷拔高，籠罩在場所有人。
“他們目光短淺如田間的碩鼠，只會用自己個人的感受凌駕於所有人之上，他們寧願庫房中的金幣都開始腐朽，寧願外界餓殍遍野也不為所動，甚至會嘲諷農夫不知道努力。”
“可這些蠢貨沉浸在奢靡的生活之中，沾沾自喜，殊不知是他們的貪婪救了他們一命！”
“他們不是“聰明”的為了對外傾瀉國內的壓力，而是單純的秉持對外界的財富和土地的貪婪，頻繁的發起一場場不義的戰爭，去滿足自己內心無止境的貪婪，去征服，去殺戮。”
“在無盡的戰爭中，一代代農夫的孩子走上戰場，變成一堆骸骨，留守家中的母親再也等不來自己孩子迴歸的訊息。”
“這股貪婪會驅使他們不斷虎視眈眈周邊，直到王國的崩塌，直到他的王冠墜地，直到他們的脖頸置於斷頭臺才知道後悔！”
鄭禮猛地站起身，手掌握拳空揮:“這是暴君，是國賊，是趴附在所有人身上的寄生蟲！”
“走上戰場的是一代代年輕人，而不是他們這群腦滿腸肥的蠢貨，他們只需要坐在高高的殿堂，傲慢的居高臨下作指揮，年輕人的生命於他們而言不過一串冰冷的數字！”
“年輕人是我們人類族群的希望，是未來，是在世界諸民族之林與其他種族競爭的潛力和底蘊！”
“可你們仔細看看吧，我們人類國度的統治者在幹什麼！”
鄭禮握拳，恨恨說道:“我們人類種族的王國不斷互相發起戰爭，每時每刻的硝煙彌散天際，年輕人不斷跌倒在戰爭的淤泥之中，他們不是為了正義，不是為了天理，不是為了美好生活而戰。”
“而是在貪婪的統治者操控下，與同樣年紀不同地域的人類互相搏殺，死的是我們人類自己人，流淌的血都是我們整個種族的血！”
“對於不義的戰爭，統治者年年發動，空耗屬於我們人類本族的潛力，對於外族的入侵，他們坐視不理，甚至還出言嘲笑，坐視種族領土的不斷淪陷！”
鄭禮越說越激動，原地不停踱步:“我一直覺得，我們人類應該有一個共識，一個保護我們種族總體發展，和避免我們整個種族消失在歷史長河的舉措。”
“這個世界不是溫情脈脈，而是冰冷，而是現實！”
“如果我們人類一直不停的內部消耗下去，會發生什麼？這有很多活生生的例子，在警示我們！”
“從世界開闢之初，出現過許多稱霸一極，乃至統治世界的輝煌種族，他們如今都去那了？”
“我來告訴大家他們去那了！”
“他們有些苟延殘喘，掙扎在滅族的邊緣，有些甚至消失在歷史之中，種族過往的輝煌都只能透過挖掘而出的石壁上，得到隻言片語！”
“我們人類會不會也這樣？在一場意外後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成為後世種族研究遠古時代歷史的物件？”
“難道我們就這麼喜歡聽後世的種族，從土裡挖掘出雕刻我們輝煌過往的石板，去聽他們發出的一聲驚歎，‘啊，這個遠古種族可真輝煌’！”
目視自己的弟子，鄭禮朗聲喊道:“你們會喜歡這樣嗎？告訴我！”
“會喜歡我們的種族在將來有一天，沉淪在毀滅的邊緣？”
“會喜歡我們的種族，在未來的歲月中苟延殘喘呆在黑暗想地穴，成為上不了檯面的“低等生物”嗎？”
“你們會喜歡我們的輝煌，成為一塊塊風化的石板嗎？”
“不喜歡！”
弟子們群情激昂，他們只要一想象鄭禮所描述的場景，就不寒而慄。
“是的，我們沒人會喜歡這樣！”
鄭禮語氣放緩:“這並不是我的危言聳聽，而是一個極有可能出現的事實，如果放任我們人類一直內耗下去，我說的都將實現。”
“有人會反問，老師，不是整個世界都有我們人類的蹤跡嗎？怎麼可能人類會在未來毀滅？”
“對此，我只想說，我們人類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強！”
“遠古時代稱霸世界的種族都成了歷史的殘骸，更何況如今的人類種族，連‘稱霸’世界都還沒有做到，我們又怎麼能大言不慚永恆不滅呢？”
邁開雙腿，鄭禮走到弟子們身前:“而這，也就是我提出尊王攘夷的原因。”
“尊王攘夷這並不是我所提出的見解，而是久遠時代一位先賢所創立的精神與集體意志，而我將要在這裡，將它所重現！”
說到這裡，鄭禮心中組織一番語言。
他準備將自己熟知的背景故事魔改一遍，準備和弟子們仔細講述一遍，尊王攘夷這個詞語出現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