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世間萬法，殊途同歸
芭蕉樹下，師徒對坐。
姜亭的手臂支撐在面前的石桌上，慢慢地揉著剛才捱了一記老拳的眼睛，搬運氣血，衝散堆積的淤血。
面前，是老門主在慢悠悠地喝著茶水，看起來一副神清氣爽、心情愉悅的模樣。
隨著氣血搬運沖刷，眼部淤積的血液漸漸散去了，姜亭放下手來，捱揍的青黑痕跡已經減輕了許多。
老門主此時才開口了：“剛才交手，已摸清了你的底子，劍術還有一點兒意思，拳法嘛……”
他搖搖腦袋，沒再評價。
“不過也對，畢竟你接觸武道，攏共也就一個月的時間，能把修為提升至煉髒境，就已經是個奇蹟了。”
“甚至你能有此劍術，已經很讓老夫吃驚了，如果再要求更多，那就過分了。”
姜亭不置可否，只是在思索著自己被斷劍之後捱上的那一拳，那種將自己全身震盪得麻痺的拳勁。
他想起了練骨的竅門，那種以震動內煉骨髓的技巧。
心間也憶起了薛夢君曾經傳授練骨法門之時所說的話——練骨的巨靈樁是日後修煉巨靈門真傳武學的基礎。
莫非她所說的，便是這震盪之拳。
姜亭向老門主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老門主點頭，而後卻對姜亭講起了久遠之前的事。
那時候，仙神未遠，天下未定，浩浩乾坤處處紛爭，但也是如此時代，天下間崛起了無數如仙如神般的強者。
其中有一位，名喚巨靈天王，行走於世間，以一雙神拳轟殺了無數敵手，其拳威之盛，已臻至無上之境，甚至傳說中的仙神也要避其鋒芒，天空烈日也要為其撼動。
但是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還有一山高，這浩大乾坤，強者層出不窮，強如巨靈天王，終有一日，也被人擊敗，隕落世間。
巨靈天王隕落之後，很快他的道統被人覆滅，傳承散失。
直到許久之後，天下底定，方才在一處遺蹟之中，被一寂寂無名的武者尋到些殘章斷篇。
那尋到天王傳承的武者，也有些天賦，憑些破碎的篇章竟真練出些名堂，在江湖中闖出一點名氣，建立了屬於自己的宗門，也即是如今的巨靈門。
老門主臉色有些唏噓，捧著茶杯，道：“我年少時，在先人手記之中看到了那位巨靈天王的事蹟，頗為嚮往……後來習武之後，漸生懷疑，真有人的拳能兇猛到如此地步嗎？”
“那浩浩烈日，高居中天，亙古長存至今，真是人力所能撼動？”
“可是，隨著我修行小有所成，如今年紀越來越大，對天人之道領悟漸深，又有些開始相信過去的傳說了。”
說著，老門主的語氣中忽然多了幾分興奮，像是發現了什麼大秘密一般，對姜亭道：
“你可知道，這世間萬物，無論是山川河流、飛禽走獸甚至我們本身……都從無一刻是靜止的，構成這一切的東西，每時每刻都在運動……”
“而這種運動，是存在規律的。只需要抓住甚至掌控這種規律，便可以輕易地造成巨大的破壞，就像如此……”
說話間，老門主將空掉的茶杯放在桌上，伸出一根手指，既沒有鼓盪氣血、也不曾執行先天之炁，就那麼輕輕地一彈。
茶杯發出了清脆的響聲，聲音連綿不絕地迴響著。
而後，竟有細微的瓷粉開始落下，簌簌不斷。
姜亭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那完好無損的瓷杯，化作一堆細微的瓷粉。
老門主袖手一拂，自有清風到來，將瓷杯化作的粉塵吹拂而去：
“或許，武道修為到了巨靈天王那個境界，隔空一拳撼動大日，也並非是什麼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老門主呢喃著，似乎有些出神了。
片刻後，他回過神來，對姜亭道：“這些東西，眼下也不求你能懂，只要記在心中便是……等你境界到了，自然明悟。”
姜亭心中震撼不已，他沒想到，老門主竟然能夠在武道之中參悟出與前世地球科學家研究成果一樣的道理——‘世界上一切物質都是處於永恆的運動狀態’以及‘共振原理’。
這算是世間萬法，殊途同歸嗎？
老門主見姜亭驚愕的模樣，又道：“別想了。這可是老夫修行《巨靈鎮世經》多年才參悟出的道理，哪是你如此容易弄懂的。”
“你還是先打好基礎，等境界到時，自然會明悟。”
姜亭無心用那些他半懂不懂的科學道理去賣弄，也不反駁，只是點點頭。
老門主起身，對他道：“那就來吧，你拳腳不熟，先學習熟悉一下招式。然後……繼續實戰！”
聽見最後一句，姜亭身子一抖……繼續和老門主練實戰？
那不就是單純的捱揍嗎？
而後，老門主為姜亭一一演練了諸般發力技法以及各類招式。
所謂一法通萬法通，此時姜亭終歸不是完全的小白，在老門主的演示講解下，他很快記住了相關的要點。
最後，老門主對他道：“你要記住，人體的四肢變化終歸有盡，所以世間諸般武學，拳腳招式其實大同小異，各門各派的武學不在於外在的招式，而是內煉運勁之法。”
“我《巨靈鎮世經》的武學運勁之法，便在一個震字，你要好生體悟震勁，將其化成拳法本能。每一拳每一腳都能運震勁於其中，才算是練有所成。”
“到時候，一拳打中對手，拳力透骨而入，打得對手五臟六腑、渾身氣血都要不穩，越打越弱……甚至，等到你修為足夠，眼力足夠，一拳打中，便如方才此杯，打得對手煙消雲散。”
姜亭深吸了一口氣，對著老門主擺出了拳法的架勢，臉色肅重，道：“弟子明白了。老師，來吧！”
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若是害怕一時捱打，那就只會一世捱打。
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我不怕！
然後，老門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幹什麼？”
姜亭楞了：“不是實戰嗎？”
老門主滿臉嫌棄，伸出他那麻桿粗細的手臂，擺在姜亭面前，中氣十足罵道：“你這逆徒！老夫如此虛弱，你竟還想讓我來陪你練功？”
“那您的意思是？”姜亭放下拳架子，有些尷尬的笑著問道。
心中卻是腹誹，自家這便宜師傅剛才暴打自己的時候，可沒見半點虛弱無力。
“隨老夫來，有好地方，正適合你！”
說著，老門主悠悠轉身向前而去，姜亭趕緊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