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補貨
入夜，芾城被濃稠的夜幕包裹，可街道上依舊燈火如晝，人聲鼎沸，五域大比的熱度，連夜色都壓不住。
醉仙樓頂層的包房裡，燈影搖曳，映得牆上的仕女圖忽明忽暗。
燕無邪指尖拈著白玉酒杯，淺啜一口，酒液滑過喉間，留下清冽的餘韻。
他把玩著杯子，漫不經心道：“剛出關就聽聞你身受重傷，整個中洲，還有人能把你傷成這樣？”
提起這茬，尉遲驚雲的臉色就沉了幾分，抓起桌上的烈酒一飲而盡，酒液順著嘴角淌下，浸溼了衣襟也渾然不覺。
“還能有誰？東荒域來的那幫野修唄。”貢黎川在一旁輕笑，語氣裡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沒給尉遲驚雲留半分情面。
燕無邪聞言眉梢微蹙，指尖在杯沿輕輕摩挲，“嘖嘖，東荒域？”
他可是清楚尉遲驚雲的實力，能把這心高氣傲的傢伙打傷，對方的能耐定然不一般。
可轉念間，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眉宇間的褶皺驟然舒展，又恢復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都成黃土一捧的貨色，還值得你置氣？”
“人沒死！”尉遲驚雲猛地拍向桌面，酒壺被震得跳起。
“哦？”燕無邪這下是真詫異了，挑眉看向他，“你這是轉性了？換作往常，早把人挫骨揚灰了，哪能容得下活口？”
貢黎川放下酒杯，嘴角噙著一抹揶揄的笑，“他哪是轉性，不過是有尉遲家主護著，沒轍罷了。”
見燕無邪剛出關，顯然對這些時日的風波一無所知，貢黎川便斂了笑意，三言兩語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從尉遲驚雲與東荒域修士衝突受傷，到尉遲靖被解咒痊癒，再到喬瀾在中洲名聲漸起，樁樁件件說得簡明扼要，卻足以讓燕無邪摸清其中的糾葛。
燕無邪聽完，指尖在桌面上輕輕點著，眼底閃過一絲玩味。
尉遲靖的身體情況，他是知道的，根本無力迴天，神仙難救，喬瀾竟然治好了？
有點意思兒。
在場三人皆是中洲頂級勢力的繼承人，家族內部的明爭暗鬥，爾虞我詐，於他們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飯。
擋路者，死。
這規矩，哪怕是至親，也絕不例外。
“嘭”的一聲悶響，尉遲驚雲將手中的酒杯重重砸在桌上，酒液濺出杯口，在紫檀木桌面上暈開深色的痕跡。
他眼底翻湧著狠戾，咬牙道：“我要那幾個東荒雜碎，還有尉遲靖，都死在個人戰的比武臺上！”
按原計劃，秘境開啟後才是動手的最佳時機，可他如今是一刻也等不及了。
那日受的屈辱、尉遲靖死而復生的不甘，像毒藤般纏得他心口發緊。
要在眾目睽睽的比武臺上取人性命，單靠他一人之力顯然不夠。
三人不僅是利益捆綁的同盟，私下裡更是相交多年的朋友。
尉遲驚雲話音剛落，燕無邪便率先笑了，指尖在酒杯上轉了個圈，“這有何難？不過是幾個東荒來的野修，再加一個剛養好傷的廢物，隨手料理了便是。”
貢黎川也頷首附和，端起酒杯朝尉遲驚雲舉了舉，“你的事，就是我們的事。個人戰上，保準讓他們有來無回。”
尉遲驚雲緊繃的臉色稍緩，抓起桌上的酒壺給自己滿上，仰頭飲盡。
酒液入喉，卻壓不住眼底的兇光。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照進來，在三人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映著他們嘴角相似的冷冽笑意。
這場五域大比，註定要染上血色。
三人正低聲商議著如何在比武臺上佈下殺局，一道黑影毫無徵兆地從暗影中浮現，悄無聲息地立在包房中央。
來人身著緊身黑衣，臉上覆著一張猙獰的鬼面，遮住了所有面容，唯有一雙眼洞深處透著森然寒意，讓人望之便心生懼意。
見到這人，燕無邪、貢黎川與尉遲驚雲三人皆是一凜，當即收了方才的輕慢，齊齊起身作揖，語氣恭敬，“大人。”
鬼面黑衣人並未理會他們的行禮，開門見山，聲音經過面具過濾，顯得嘶啞而冰冷，“上面有令，秘境開啟後，展開補貨行動，一個不留。”
“補貨”二字落下，三人臉上的恭敬瞬間凝固，齊齊愣住。
他們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疑。
這兩個字，他們再熟悉不過，正是那些鬼麵人對養料的代稱。
可每屆五域大比的秘境名額，中洲向來獨佔八成，其餘四域加起來也不過兩成。
若要在秘境中“補貨”，豈不是要對中洲的年輕一代動手？
這簡直是要把中洲的根基一鍋端了！
他們心中驚濤駭浪，正想開口詢問，那鬼面黑衣人卻已化作一道殘影，如同來時一般憑空消失，只餘下空氣中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證明方才並非幻覺。
包房內陷入死寂，三人面面相覷，臉上再無半分笑意。
翌日，個人戰第二輪準時拉開戰幕。
從這一輪開始，中洲各大勢力的子弟終於登場，半空中的光幕上，屬於中洲的名字密密麻麻佔去了大半，氣勢洶洶，彷彿要將四域的光芒徹底壓下去。
午日當頭，陽光熾烈地灑在比武臺上。
喬瀾輕巧落地，指尖還殘留著靈力碰撞的餘溫，她轉身朝玄天宗所在的區域走去。
“恭喜小師妹順利晉級！”明宴禮率先迎上來，臉上滿是笑意，目光又瞟向剛從另一座臺上敗下陣來的中洲弟子，忍不住撇了撇嘴，“我還當中洲有多厲害呢，依我看，也不過如此嘛！”
一天過半，來自中洲天驕連連敗北，讓他難免有些飄飄然。
喬瀾聞言卻微微蹙眉，按照原文劇情，中洲子弟不該是這般水準，這其中似乎透著些不對勁。
“行了，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李奎伸手拍了拍明宴禮的後腦勺，語氣帶著幾分嚴肅，“莫忘了，輕敵可是修行路上的大忌。能代表中洲出戰的，哪會沒有真本事？方才那些，恐怕只是開胃小菜罷了。”
明宴禮被他敲了一下，雖有些不服氣，卻也知道李奎說得在理，悻悻地摸了摸頭：“知道了知道了，我就是隨口說說。”
喬瀾沒再多言，目光投向光幕上新重新整理的對陣名單。中洲真正的頂尖天才尚未露面，這場較量，顯然還遠未到鬆懈的時候。
第二日，個人戰依舊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然而這一日，戰況卻顛覆了所有人的預料。
中洲那些被寄予厚望的天驕，竟未嘗一勝，接連在比武臺上敗北。
訊息傳開，東西南北四域的修士群情激昂，原本因中洲百年霸權而壓抑計程車氣瞬間高漲，歡呼聲浪幾乎要掀翻整個賽場。
連看臺上最不起眼的小修士，此刻也挺直了腰桿，看向中洲席位的目光裡多了幾分揚眉吐氣的光彩。
反觀觀眾席上的中洲眾人，臉色卻難看到了極點。
起初有人還強作鎮定，說：“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小輩失手！”
可隨著敗績越來越多，連幾位名聲在外的天才也折戟沉沙，終於沒人能再維持平靜。
“廢物！都是廢物！”有脾氣暴躁的世家主拍著扶手怒吼，引得周圍人側目。
“不對勁……這不對勁……”也有心思縝密者喃喃自語，眉頭緊鎖，中洲子弟縱然有強弱之分，也絕不可能一日之內全線潰敗，這裡面定有蹊蹺。
看臺上的低氣壓越來越重，與四域的歡騰形成鮮明對比，空氣中彷彿繃著一根無形的弦，隨時都可能斷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