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追上太陽
他也沒想到在雙肩被封了穴的情況下,竟然還有人能從肩上射出暗器來。
楓如畫的左肩離他的左眼很近,所以暗器飛到的時間也很短。
他的左手已經停住,停在即將落到目標前的一瞬。
他的身體在這個瞬間也已經頓住,他的處境有點為難,他不能保證在殺了楓如畫的前提下,還能留住他的眼睛。
而且他也看到燕碧城的身體已經在這個瞬間衝起,直飛而來,他的全身現在看起來都像一把劍,而且還在泛著迷濛的綠芒。
綠芒疾射如飛電。
他立刻做了一個決定,他的決定做得也很快,他的反應向來都不慢。
反應慢的人又如何能使出制住楓如畫,讓燕碧城頓手的快劍?
他決定殺了楓如畫,寧肯失去他的左眼,以及左眼被洞穿後接著極可能就會被洞穿的左腦。
他已經決定寧死也要殺了楓如畫,因為他想到他不能退。
如果他現在退開,他只有死,因為他知道他的劍法無法抵禦碧玉劍的一擊。
他渴望著讓楓如畫哀求,他也開始做,卻沒做到。
而他卻已經因為這個剛剛開始的渴望失盡了優勢,進了死勢。
他卻並不後悔,他只憤怒。
所以他明知道無論如何,在眼下的情勢,他已經必死,他還是決定要拉著楓如畫和他一起死。
無論如何,不管怎樣,他都不能白死。
死也要拉著一個,拉著一個就不是白死。
他相信當那一片晶芒衝進他眼中的時侯,他的劍也已經切入了楓如畫的頸子,無可挽救。
他很有把握。
他的這個就算死也要拉著楓如畫的決定,從他的腦海裡極快的產生,又極快地向著他的右手傳遞。
他的右手卻忽然被震開,震開一寸。
兩枚銀針在他極快的做著決定的時候極快的從楓如畫的懷裡飛出來,撞在他的劍上。
他的劍彈開,他看見那片晶亮已經飛到了他的眼睛裡,他覺得一陣暈眩,他在等待著一個預期的身體反應。
但卻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他的眼睛依然完好無損。
他立刻決定再次收劍回割,繼續努力割斷楓如畫的頸子。
他的一個念頭也剛剛開始萌生:這片晶亮,原來竟是幻化的。
原來這就是風景如畫,能讓風景如畫的風景如畫?
只不過當他做完整個結論,並且恍然大悟的時候,他已經飛在半空,飛得很快。
他是在半空裡才恍然大悟的。
他剛剛強烈地要求要看看楓如畫的千變萬化,而且少變一種都不行。
現在他已經立刻看到了,至少看到了一種。
他還看到一把劍和握著這把劍的手臂飛在他的前面,前方不遠處。他甚至能看清這把劍被這個手臂握得很緊,緊到手背上突起了血管。
他甚至看到手臂竟然在半空做了一個彎曲的動作,收劍回割。
他接著又看見另外一條手臂忽然也飛到了他的前面,五指伸張著,彷彿正等待著要抓住什麼東西。
他忽然發現這兩條手臂上的衣服料子和他自己的好像一樣,那把劍看起來也很眼熟。
他想了想立刻低頭看了看自己,卻發現他的整個身體只有上半身光禿禿地和他一起獨自飛行著,飛的很快,快的就像爆射出去的勁箭,正在努力追著即將沉落的太陽。
甚至空氣已經讓他的眼睛覺得刺痛。
怎麼回事?他很迷惑,感覺像在做夢。
楓如畫呢?楓如畫哪裡去了?
這是他的最後一個念頭,他的最後一個念頭依然還在唸念不忘。
接著他就看見了一片黑暗,從來沒這麼無盡過的黑暗。他很恐懼,恐懼這片黑暗,從來沒這麼恐懼過。
只是他已經落入了這片黑暗裡。
燕碧城已經把楓如畫緊緊抱進懷裡,他很害怕,他也分明地覺得楓如畫的身體正在顫抖,在他的懷裡大聲哭泣。
哭的如此無助和不顧一切。
她的恐懼和憤怒,直到這一刻才真的爆發出來,一發難停。
她的委屈,也在這一刻才發洩出來,她緊緊抱著燕碧城的脖子,緊到讓他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
“對不起。”燕碧城顫抖著說:“對不起,如畫。”他緊緊抱起她嬌弱的身體,把她的全身都放進自己懷裡。
如畫在哭泣,哭了很久才停下來,她抬起臉的時候,雙目已經泛紅,臉卻已經失去了血色。
她卻在說:“你沒有做錯,錯的不是你。”
他無言,這一瞬間他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做錯,他唯一的希望,是她能安定下來,平安下來,不再恐懼。
所以他只有把她繼續抱在懷裡。
他要安撫她,卻並不真的知道究竟要如何去做。
楓如畫卻慢慢掙開他的手臂,凝視著他,忽然輕輕笑了起來,帶著滿面未乾的淚痕,輕輕笑著說:“我們以後要小心些才好,這個人,其實也沒什麼的。”
燕碧城看著她,卻已經有淚慢慢流出了他的眼眶。
他緊緊貼著如畫尚溼的臉,他的淚水於是就流在她的臉上,很熱的淚。
“我發誓。”燕碧城顫抖著說:“我發誓以後不會再讓你害怕和傷心。”
“我知道。”如畫用自己的臉在他的臉上輕輕揉動著,心痛地說:“三公子,不要哭,我不會再害怕,也不會再傷心。”
“你也不可以,知道嗎?”她眼中的紅絲未盡,卻已經在明亮,在美麗。她的臉,已經再一次充滿了愛戀和嬌豔的神采。
他再次緊緊把她抱進懷裡,他知道他要對自己說什麼,卻在這一刻並不知道他要對她說什麼。
“我知道。”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知道。”
這是他唯一,知道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