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長安市上酒家眠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髮……結髮受長生。”
“...”
“誤逐世間樂,頗窮……理亂情。九十六聖君?浮雲掛空名。”
極具仙意的妙句佳詞,自青年的口中,竟隨意脫出。
而待等青年即興創作全詩後,只聽“咚”得一聲,此人居然當街踉蹌、醉倒伏地了。
過路的百姓彷彿早就習以為常。
明顯百姓們是都認識這位醉醺醺的白衣青年的。
眾人見怪不怪了。
就這樣,白衣青年以天為被、以地為床,和著塵土酣睡。
直到又過片刻,約莫半盞茶的工夫後,幾名同樣醉意十足的華服公子乘車,終於趕了過來。
當街醉倒的白衣青年被貴公子們拖上車輦離開。
與此同時
此處街邊某家早茶食樓的二層,髪纓攢動,數之不盡的食客逐一返回餐桌。
食客們開始竊竊私語。
並且沒過多久,竊竊私語變成交頭接耳,最終聊得熱火朝天。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好詩句!真是絕妙好詩,那傢伙到底從哪學來的滿腹文采?”
“‘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這兩句也是絕妙,竟能讓我感悟到仙氣飄渺的氛圍。”
“最後那句也是,‘九十六聖君,浮雲掛空名’。李白根本沒把天上的神仙和聖君放在眼中,狂到沒邊啊!”
“服了!我是真的佩服。”
“李白能寫出‘天生吾徒有俊才,千金散盡還復來’,狂妄早就成為他的獨有標誌。”
“我也是詞窮了!只能說,李白文采牛逼。”
“長安市上酒家眠,李白每次喝醉都能即興創作名詩,文采卓越得令人無語啊。”
“....”
食客們的感慨議論,盡皆發自肺腑,欽佩之餘更帶幾分悵然。
而諸如此類的慨嘆議論,恰好被坐在食樓二層角落的十幾個人聽到,位於C位的而立之年的男人,頻頻點頭。
李白!
長安市上酒家眠!
中年男人將名字和事蹟記下了。
此人正是來自秦國百越的使者張耳。
且張耳身邊的其餘人,亦是出使唐國的使節。
早在三天前,張耳就已經率領使者團隊抵達唐國舊都長安,並順利面見唐皇李世民,將東夷藩國要舉辦蘇杭盛會的大事告知。
唐國和秦國的關係還算融洽。
由於雙方沒有直接接壤的領土,秦國又是剛統一西疆不久,因此李世民很樂意與秦國建交。
正好蘇杭盛會是個非常不錯的機會。
於是,唐皇李世民在三天前,直接下旨昭告唐國境內各州各郡各縣,號召文人學子自願前往秦國。
李世民的政令一出,最先影響到的群體,便是舊都長安城內的文人騷客與貴胄公子。
不少貴胄子弟為此事大擺宴席。
其意圖明顯。
這些貴族世家自然也希望藉助蘇杭盛會撈一波名氣。
尤其是遍佈唐國朝野軍政的五姓七望。
七大貴胄世家無不盯上了蘇杭盛會這塊大肥肉。
這些世家藉機設宴招攬文人。
方才當街醉倒的李白,便是因昨晚與宴歡飲達旦,才導致當眾醉得“躺屍”。
不過,
尋常人喝醉了是丟人現眼,李白喝醉卻是光彩,其酒後隨口便能吐出半個盛唐。
連初來舊都長安的張耳,都不得不為之欽慕。
記下李白的名字後,張耳揮手,以一枚二兩碎銀塊將店小二吸引到身邊。
待店小二靠近了,張耳語氣平易,笑問道:“夥計,我們是來自秦國的客商,敢問剛才在街上醉倒的那位文人,叫什麼名字?我聽說,近期有我們大秦的使臣來到貴國,不知剛才那位文人是否會去參加大秦東夷藩國的蘇杭盛會?”
張耳沒有自曝大秦使臣的身份。
以客商的身份,更容易融入唐國市井,張耳認為這樣會便於辦事。
情況果然。
店小二絲毫沒有懷疑張耳等人的真實身份。
覺得張耳就是客商,店小二收下碎銀子,喜笑顏開地回話。
“客官豪氣!”
“剛才街上醉倒的那位爺,是我們大唐帝國最有名的大詩人,用才華橫溢來形容,可都是委屈他了。”
“他的名字叫李白,平生就喜好喝酒賞月賞桃花,想必一定會去參加東夷國的蘇杭盛會。”
“而且,您可別以為李白只有文采,那位爺的劍術更是一絕。小的雖然沒見到過,卻經常聽說李白能一劍斷江河,老厲害了!”
店小二熱情高漲地吹捧李白。
在文采方面,區區“才華橫溢”的確不配形容李白,其詩情堪稱舉世無雙。
店小二吹噓的是李白劍術超群。
李白的劍術造詣,算得上非同凡響,可沒到一劍斬斷江河的地步。
倘以大秦江湖的實力劃分,李白的劍術堪比鬼谷縱橫門人,只可惜內力修為要差了些。
不過僅憑這些,李白在武藝方面的綜合實力,倒也能排在大秦江湖一流高手的末端。
得知李白的具體資訊,張耳再次默默點頭,心中更加欽佩李白了。
在張耳看來,李白是那種才華與生俱來的天命者,猶如謫仙。
才華橫溢!
劍術天成!
傲氣凌人!
當真文武雙全。
一切都似命中註定。
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命運,令人既豔慕又嫉妒。
暗自羨慕了李白一番,張耳再次向店小二和藹微笑,眼神示意店小二可以去忙別的事情了。
店小二也不耽擱,心情愉悅地收好銀子,隨即閃身招待其他食客。
等店小二走遠,坐在張耳身邊的青年,率先壓低聲音,道:“堂兄,咱們給東夷王殿下辦事,這次是你立大功的機會。如果我沒猜錯,殿下期望蘇杭盛會能越隆重越好,你看咱們要不要……”
張耳的同宗堂弟張珣提議。
任誰都清楚,張耳代表東夷藩國出使唐國,是秦子衿的考驗。
蘇杭盛會開辦後,從唐國遠途百越蘇杭的文人墨客越多,意味著張耳的功勞就越大、能力夠強。
秦子衿要透過這份能力展現來給予張耳官位的。
連張珣都能看得通透。
張耳又豈會不知?
坐在餐桌前,張耳沉思了片刻,琢磨到底要不要去見一趟李白。
張耳篤定,如果李白能參與蘇杭盛會,必是一大亮點。
蘇杭盛會註定因此錦上添花。
只是……
張耳有些猶豫。
雖然自知才華不算高,張耳卻更精通看人待物,深知越有才華的能人就越傲氣。
張耳覺得,貿然邀請李白參與蘇杭盛會,有可能適得其反,反而導致李白淡漠對蘇杭盛會的興致。
於是張耳搖了搖頭。
“那個叫李白的青年的確有才,但還沒到需要咱們親自去見面的程度。依我看,咱們接下來更該去一趟長安新都,畢竟大唐女帝武曌也掌握著不少軍政權柄,其手底下的人才也很多。”張耳心裡抉擇後,打算先不去與李白見面,一切順其自然會更好。
張珣與一眾隨行使節點頭。
他們也都認同張耳。
相較於李白,此人再有才也終究只是一人而已。蘇杭盛會想要更繁盛,參與其中的文人,自然是越多越好。
大唐帝國的新都長安更要去的。
確認過計劃後,張耳起身,準備就此前往長安新都。
長安舊都與新都相距八百餘里。
最多三日能趕到。
出使長安新都拜見女帝武曌的時間綽綽有餘。
張耳有把握,令更多來自大唐帝國的文人,參與蘇杭盛會。
...當晚...
長安舊都,內城某家豪宅,東廂偏房。
夜空高掛半月,淡光照亮庭院,池裡波光粼粼。
三道身影正舉杯小酌。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雨雪,能飲一杯無?白居易那傢伙,前段時間寫給友人的詩,可算帶點內涵了。”小口品酒,披頭散髮的青年頂著紅臉,打趣道。
青年的氣質不俗。
毋庸置疑,此人也是腹滿經綸的才子,同樣喜好飲酒。
坐在青年身邊,另一位青年的穿戴整齊,認真道:“白居易作詩,每次都要拿去給街邊的老嫗品讀,頻繁修稿到尋常老嫗都能讀懂的地步。白居易寫詩,並非沒內涵,而是另有所念罷了。”
披頭散髮的青年聞言,下意識想了想,隨即認同地輕輕點頭。
“你說得對,就是可惜了哪怕做到白居易那般,恐怕也終究難憑詩文出頭啊!”散發青年無奈嘆息著。
散發青年是孟浩然。
衣衫整齊的青年,姓高名適字達夫。
孟浩然,舉進士不第,現今旅居長安舊都散心。
高適的情況相同,家道中落了,文采略遜導致沒有入仕的門路。
原本以他們兩人的文采、能力,放到大秦帝國,擔任縣吏絕對綽綽有餘,穩紮穩打幾年很有可能平步青雲。
可惜二人生在大唐。
大唐帝國,不缺人才。
極致的繁榮令唐國文人的競爭壓力無限擴大。
孟浩然和高適皆有志報國又難尋門路。
而另外一人,穿著打扮更似商賈,年齡跟孟浩然、高適差不太多,名字是元丹丘。
元丹丘文采不高,也沒有入仕為官的打算,家族經商積攢的錢財足夠花銷幾輩子。
此刻三人所在的庭院便是由元丹丘出資買下來的。
瞧著孟浩然和高適面懷惆悵,元丹丘舉起酒杯,寬慰道:“二位,你們是在下無比佩服的才子,何必為一時不得志而苦惱?我聽聞,秦國的東夷藩邦蘇杭城,不日將舉辦蘇杭盛會。二位何不……”
沒等元丹丘說完。
孟浩然與高適也才剛將目光轉移向元丹丘。
院內房間陡然傳出李白的爽朗笑聲。
“哈哈!”
“丹丘所言極是。”
“王勃曾途徑滕王閣,一首《滕王閣序》名揚天下。如今秦國蘇杭閣在建,我等大可一訪蘇杭,何愁揚名無途?”
“浩然、達夫,月下品酒竟不叫我共飲,不厚道了哈。”
李白灑脫爽快地推門出屋,滿身酒氣未散,徑直向院內的孟浩然與高適走去。
二人立刻起身相迎。
丹丘生也站起來遞給李白一樽新酒。
月光照耀下,四人舉杯共飲,開始閒談包括蘇杭盛會在內的雜事,又是一夜歡飲達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