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病房門被推開的瞬間，林宇浩佝僂著背，臉上堆著謙卑的笑，手裡攥著那份邊角磨圓的偽造單據。
姜大成半靠在病床上，氧氣面罩鬆鬆地掛在脖子上，目光落在林宇浩臉上時，渾濁的眼珠轉動了兩下。
“怎麼是你？”
等看清林宇浩的臉後，他立刻瞪向門口的不速之客，聲音陡然拔高：“誰讓你進來的？保安呢！”
姜大成的胸腔劇烈起伏，氧氣管被牽扯得發出嘶鳴。
王芳慌忙按住他的肩膀安撫著。
林宇浩卻像沒聽見呵斥，弓著背往病房裡挪了兩步。
他特意選了件洗得發白的病號服，走路時左腿微跛，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像是身上真扛著半邊腎臟缺失的狀態。
“叔叔，”林宇浩的聲音刻意壓低，帶著刻意營造的虛弱沙啞，像是剛經歷過一場大病，“我聽說您醒了，就趕緊過來看看。”
“我知道你不想見我，可我必須來。我是來……”
姜大成盯著他手腕上若隱若現的針孔，腦海裡瞬間閃過之前在監控裡看到的畫面——林宇浩摟著顧子倩從夜店出來，車牌號清晰地印在保安室的錄影帶上。
“滾出去！”他用盡氣力吼道，打斷了林宇浩的話，“我不想見你這種噁心的東西！”
“爸！”
姜清歡扶住搖搖欲墜的父親，指甲掐進他的胳膊。
她比誰都清楚父親的厭惡從何而來——林宇浩不僅騙了她的感情，還在被趕走時對保鏢吐口水，罵姜家是“暴發戶土包子”，也難怪姜大成對林宇浩這麼反感。
“叔叔，我知道錯了！之前是我對不住清歡。”
林宇浩抬手想去抓姜大成的被角，又在半空中停住，“但我這次來不是為了求情，而是為了告訴你，你能醒過來，真的是因為我把腎給了你。”
病房裡瞬間安靜得能聽見心電監護儀的滴答聲。
姜大成的眼神裡滿是驚駭，視線像釘子般釘在林宇浩臉上：“你說什麼？”
“我說，你現在身體裡有我的一個腎。”
林宇浩仰起臉，眼神裡似乎多了些底氣：“之前我看到姜氏官網的求助資訊，沒敢告訴你們，悄悄去做了配型，。”
“一開始我只是想著能不能幫上忙，沒想到後來居然真的配上了……之所以不願意告訴你們，是怕你們知道了心裡有負擔。”
姜大成的呼吸驟然急促，氧氣管在鼻孔裡劇烈震顫。
他當然記得捐腎者始終匿名，王芳和姜清歡一直跟他說的是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好心人”。
可眼前這個林宇浩，明明之前是還背叛他女兒的混小子，現在怎麼可能突然變成他的“救命恩人”了？
姜大成直接戳破林宇浩話裡的漏洞：“既然你怕我知道了心裡有負擔，那為什麼現在又要站出來說是你給我捐的腎？”
“因為，因為……”林宇浩支吾半天，到底還是說不出個合理的解釋來。
就在他打算隨便扯個理由來敷衍時，姜大成冷哼一聲：“怎麼？說不出來了？我知道為什麼。”
“啊？叔叔你知道為什麼？難道……”
林宇浩愣了一下，不知道姜大成接下來會說出什麼話。
他心裡頓時有點慌，難不成自己有哪裡不小心暴露了嗎？
“我當然知道！因為你在撒謊！”姜大成抓起桌上的蘋果就對著林宇浩砸了過去，“你的腎早就在花天酒地裡喝壞了，還能捐給別人？”
林宇浩站著沒敢躲，任由蘋果擦著耳邊飛過，砸在身後的牆壁上，濺出幾點果肉。
“叔叔，我知道你不信，但我確實有證據。”
他從病服褲兜裡翻出了兩張被揉皺摺疊過的紙，展開給姜大成看，“這是我的驗血報告和捐腎責任書。”
“之前為了不暴露我自己、不讓你們知道是我捐的腎，我連手術費都沒敢用自己名下卡里的錢，而是把我現在住的公寓給抵押了才湊的錢。”
姜大成接過檔案的手指冰涼。
他眯著眼辨認上面的字，眉頭漸漸皺起，“不可能……”
姜大成喃喃自語，視線在林宇浩蒼白的臉和檔案之間來回跳轉。
他實在不願意這個他恨之入骨的年輕人居然真是腎臟的捐獻者。
林宇浩見他神色鬆動，往前靠近半步，“叔叔，我知道我以前混蛋，配不上清歡，也對不起她。”
“可捐腎是真心的，就想求你別怪我，再給我一次機會……能幫到叔叔，是我的福氣。”
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裝模作樣的從口袋裡摸出粒藥片，仰著頭乾嚥下去，“醫生說我術後恢復不好，但一知道你醒了，我就著急想過來看看你，看你的情況好不好……”
這番話像塊巨石投進死水。
姜大成看著林宇浩那副虛弱的模樣，心裡那點恨意突然變得模糊。
不管這人以前多不堪，終究是拿命換了他的命。
道德的枷鎖此刻化作滾燙的烙鐵，燙得他喉嚨發緊。
“罷了，”他擺了擺手，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王芳，給……給他倒杯水。”
王芳驚得差點咬掉舌頭，死死盯著姜大成。
見他眼裡是從未有過的疲憊與掙扎，終是咬著牙轉身去拿水杯。
姜清歡偷瞥著林宇浩手裡的那份驗血報告和捐腎責任書，心裡翻江倒海。
她還有不少話要質問林宇浩，可看著父親機姜大成驟然蒼老的側臉，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林宇浩接過水杯時，手指故意擦過王芳的手背，低聲道：“謝謝阿姨。”
王芳像被燙到般縮回手，水杯裡的水灑出幾滴，落在他病號服的領口。
病房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姜大成盯著天花板上的紋路，感覺自己像條被釣上岸的魚，既痛恨魚鉤的尖銳，又不得不感激垂釣者給了喘息的機會。
林宇浩坐在椅子上，小口小口地喝水，眼角的餘光卻始終瞟著床上的姜大成——那是他算準了姜大成此刻的軟肋，算準了道德綁架比任何武器都鋒利。
姜大成盯著坐在眼前的林宇浩，突然覺得喉嚨發腥。
他偏過頭咳出兩口濃痰，痰裡夾雜著點血絲。
“叔叔，你沒事吧？”林宇浩作勢要起身，扮出一副委屈的模樣：“是不是我來了讓你生氣了？那我這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