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那一年，殘陽老樹葬帝王！
這個問題，對張凡來說一點也不意外。
天下初平，定元洪武。
此時此刻，可以說正處在朱元璋一生中最巔峰的時候。
他再也不是那個隨時都可能餓死在路邊的小乞丐，而是整個天下的主宰。
無數榮耀潮水一般湧來，文武百官向他虔誠跪拜。
所以，他必定會問及大明的未來！
就好像是一個考了高分上了理想大學的學生，書生意氣，揮斥方遒，很想知道自己以後能走到什麼高度。
就好像是剛剛開起公司的商人，想知道將來的發展是否一帆風順。
朱元璋明白，山呼萬歲只是一句胡話，自古以來王侯將相，未必比普通百姓活得更久。
可是，他的王朝呢？
他歷經千辛萬苦，一手開創的大明王朝呢？
能不能千秋萬載？能不能江山永固？
“兩百七十六年。”
張凡在深宮內苑之中，與朱元璋相對而立，面對那雙複雜的眼睛，終於慢慢說出了這個答案。
朱元璋，身軀微微一顫。
先前在金鑾殿中俯瞰百官朝拜，威嚴宣詔時的那股鋒芒，彷彿一下子就黯淡了許多。
這位當代最傑出的人物，彷彿是一柄絕世寶劍，卻被張凡的一個答案，蒙上了一層令人心疼的歷史塵埃。
“臥槽！怎麼突然心裡好難過！”
“心疼朱元璋三分鐘！”
“剛剛建立王朝，就被斷言了未來命脈，張凡太殘忍了！”
“不！可不是張凡殘忍！這是歷史的殘忍！讓朱元璋提前看到那一天，或許正是這個直播節目要表達的東西吧！”
“都是那些不肖子孫啊！”
“要是朱元璋還在！哪怕永樂大帝朱棣還在！什麼時候輪得到滿清韃子那幾個爛人在我九州大地上興風作浪？”
“唉！我大明！從大明戰神朱祁鎮往後……一言難盡！”
“哈哈哈！好一個大明戰神！你不加狗頭，就不怕有人噴麼？”
“呵！連這都看不懂的，噴去唄，我但凡看他一眼就算是我輸了……”
彈幕中，無數人為朱元璋而心疼，尤其是談到昔年土木堡之變，更是扼腕嘆息，那正是大明朝由盛轉衰的重要節點。
而外國網友……眾臉的懵逼！
“天哪！”
“兩百七十六年！”
“近七百年前，華夏竟然已經存在一個兩百七十六年的王朝！”
“那時候……我們的先祖，在做什麼？”
“呃！我們還在大亂鬥，沒分出勝負……”
“我們黑死病爆發，席捲全國！”
“我們、我們那時候……載歌載舞……”
哈哈！
龍城電視臺演播廳裡，原本被朱元璋那渾身一顫弄得十分傷感的氣氛，被一句靈性的“載歌載舞”給化開了。
神特麼的載歌載舞！
這句是後臺哪個實習生翻譯的？
人家當時不就是還處在部落狀態麼！
印第安人，屬於是。
沒開化就說沒開化，你這直接翻譯成載歌載舞，你禮貌嗎？
“死了，還是……投降？”
沉默良久，朱元璋的氣息竟已經恢復了平穩，那柄當代最鋒銳的神劍，在極短的時間內已經自行斬落塵灰，重新放射出煌煌劍光！
不愧是你！朱元璋！
張凡身在七百年前，雖然不能看到現在直播間的彈幕，但想必後世的華夏人這會兒都還沉浸在某種悲涼的氣氛中，久久難以掙脫。
可是聽到這個相當於是極大噩耗的朱元璋，居然已經能夠調整情緒，問及細節。
好一個淮右布衣！
好一個大明太祖！
“那一年……殘陽老樹葬帝王！”
張凡目光悠遠，彷彿穿透兩百餘年的時空迷霧，看向那一天，火燒紫禁城，血染萬里江山！
“明思宗朱由檢，年號，崇禎！”
“那天的天氣很冷，三十三歲的崇禎皇帝，先殺妻，再殺女……”
聲音淡淡的，卻讓這座剛要迎來一個盛世的金鑾殿，悄無聲息地籠罩上一重悲慘的雲。
這雲來自兩百七十六年以後，似乎在空中幻化成血，鮮血暈染出那個令無數華夏人攥緊拳頭，眼瞳充血的畫面。
朱元璋面沉如水，竟然沒有絲毫動容！
但是任誰都知道，聽到這悲慘一幕的朱元璋，不可能真正平靜。
胸有驚雷而面如平湖者，可為上將軍！
這位大明開國皇帝身經百戰，乃是公認的無敵統帥，除了聽到大明國祚時身軀一顫，此後彷彿再也無法看到他的任何一絲軟弱。
殺妻！殺女！
朱元璋雙目微微眯起，不發一言。
很顯然，這是已經到了最危險的關頭！多半是敵軍已經兵臨城下，甚至快要殺進皇宮之中！
所以，以皇帝之尊，才要殺妻殺女，避免她們落入敵人手裡，那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昔年金國後宮女人被蒙古人肆意姦淫殺戮，活得不如豬狗的記載，歷歷在目。
我親手締造的大明，竟然是這樣屈辱的結束！
朱元璋控制住心中的滔天巨浪，但臉上的肌肉卻似乎在微微抖動著，目光始終保持與張凡的對視，深邃難窺。
“我的媽！這演技！”
“真的是跪著看啊！”
“張凡啊！讓你找個演員做節目！你怎麼還找來了朱元璋本人？”
“這表情複雜得，簡直活脫就是一部電影！”
“我從沒想過，光是一個臉部特寫，一個眼神，就能表達出這麼複雜的內容！神了！神乎其技！”
“張凡也是屌炸天啊！要是我在節目裡，面對這種山雨欲來的眼神，怕是根本接不住！”
“我就想問問！這次直播，朱元璋到底用了幾個演員？”
“我怎麼感覺從來沒換過……”
“扯淡啊！那個十六歲的瘦弱少年，跟現在四十歲的九五至尊，差別太大了啊！”
“但我從現在朱元璋的臉上，竟然還能看到少年時的一絲痕跡……”
“這就是牛逼之處了！”
“對不起，我還是堅持特效黨，這種神韻沿襲，換人不可能做到！我只能認為是現在世界上已經出現了我們無法理解的特效團隊！畫面中除了張凡之外的所有東西，全是特效合成的！”
“臥槽真敢想！”
“無知真可怕！我就這麼跟你說吧，我就是搞這方面的！這樣的內容我做不出來，也不相信世界上有任何團隊能做出來！就算真的能……那費用，基本上跟造一艘航母怕是差不多了！”
“啊這？航母……幾百億？你認真的？”
張凡看著面前這位帝王，試圖閱讀他眼神中的心聲。
意外的是，那裡並沒有多少成分，是關於痛恨子孫不肖，遺憾國運不長。
更多的，反而流露出一種慈愛，彷彿是尋常人家的父親、爺爺，聽到後世子孫的遭遇，替他們心疼，替他們難過。
“他，大明最後一個皇帝。”
張凡看著朱元璋，繼續說道：“獨自一人走上了山，走向那棵歪脖子老樹。”
“他的皇袍打著補丁，他的身體瘦弱單薄。”
“他也曾受百官朝拜，但這個時候，身邊不再有任何人。”
“只有一個老太監遠遠地跟著，叫王承恩。”
“紫禁城燃起熊熊大火，彷彿連著天邊的火燒雲。望著不遠處的火光，崇禎皇帝吊死在歪脖樹上，太監王承恩亦以身相殉。”
說到這裡，張凡的眉毛猛地一挑，驟然喝道：
“崇禎皇帝打著補丁的皇袍上，有他用妻女鮮血寫就的最後遺言！”
“朕！自登基十七年，雖朕薄德匪躬，上幹天怒，然皆諸臣誤朕，致逆賊直逼京師！”
“朕死，無面目見祖宗於地下，自去冠冕，以發覆面！”
“任賊分裂朕屍，勿傷百姓一人！”
任賊分裂朕屍，勿傷百姓一人！
那一刻，始終平靜的朱元璋，雙目中陡然精光大作！
彷彿是回到了昔年的鄱陽湖上，看著那湖面上的血與火，依稀彷彿便是後世的血染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