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一箭自南方來
時間緩慢而堅定地流逝,
雪早已停止,長安城上方的雲層盡散,
從給莫山山護道到傳道結束,已至日頭漸斜,
紅豔的暮光照耀在潔白的冰面上,
彷彿要讓整座湖都燃燒起來。
都城出現三大神蹟:天河覆流,冰封山河,焚滅萬物…
這種頃刻之間使得天地變色的大符,
屬於傳說中比神符師還要高無數境界的聖人才能寫出來的驚世之符。
自然引得世間高手情緒紛雜,有拍案叫絕,有望洋興嘆,有自慚形穢…
這種關注兩人並沒有放在心上,淡然處之。
一直沉浸在符道感悟中。
一整個下午,林長安都是給她持續著符道解析,從最基本的寫符要存形忘意,施符卻要以心凝氣開始解析…
以念力催動紙上的那些符文之意,
做到內化於心,
繼而以那些符文裡天然蘊藏的氣息影響周遭的天地元氣,
達到外化於行,
神形如一,符勢歸心…
如果境界足夠深,念力不懼消耗,符文足夠強大,
那麼這種影響便會以一種難以想象的方式呈現出來,
比如焚化萬物,千里冰封,山川倒流,天地倒開……
最後送了她一個“永”字。
這是林某人最深的符道感悟,
是世間前所未有的符道境界的感悟。
昊天神輝可以幻化成無數種天地氣息,
所以西陵神殿的強者,苦修神術至巔峰時,往往可以萬法皆通。
浩然氣同樣如此,
所以當年軻浩然一法通便萬法皆通,
天才橫溢如他,甚至不需要學習,只需要看上一眼,就能明白西陵神術的奧訣,
在魔宗石壁間刻下萬道劍痕,憑劍痕裡的浩然氣,便築了一道樊籠神陣。
世間有無數種氣息,自然有無數種法則。
這道“永”字元便是符道的彼岸,
幻化世間萬符。
莫山山現在距離這種境界,還有無限距離,要完美抒寫出前面那三大道大符都還有很大距離。
……
……
晚間時,林長安和陳皮皮來到了書院後山絕壁思過崖,看望寧缺。
寧缺微澀一笑,苦悶詢問道:“我要面壁思過到什麼時候?我該如何反省啊?”
陳皮皮說道:“可能你行事終歸孟浪無端,有失堂堂正道氣象,心性不穩,所以要在此沉澱。”
寧缺加重了語氣說道:“哪有第一面就把自個弟子關起來啊!”
……
“行了、行了…”林長安喝道,打斷了他們拌嘴,便讓他佔時出來下。
“這是為你好,你太弱雞了,讓你躲開接下來的事情,是變相的保護你,不然那麼多挑戰者,你怎麼應對……”
書院後山是一大家,
大家都不想把他當成一個“工具人”。
寧缺怔了怔,獨自感慨嘆息著。
思忖片刻,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頓時覺得輕鬆了不少。
“好多事並不是完美開端,完美的結尾才是更加美好。
以短暫的不自由,轉化隱藏浩然氣,能夠行走天下的自由,所以這段時間好生感悟提升實力才是關鍵。”
……
沉靜片刻後林長安緩緩說道:“不管道石是歸月輪、歸白塔、還是懸空,一個武僧一個念僧來截殺我後山弟子,自然要付出代價。
我平生最是看不慣二打一,還被反殺了…”
一旁的陳皮皮微微蹙眉,
心想在世間行走的念師或劍師身旁,
都會有近戰武力強橫的武道修行者做為脅從,保護。
這種搭配已然成為一種修行世界公認的規則,
武道修行者替他們出手解決近身威脅,並不違反決鬥的規矩。
遂道:“十二師兄這很合乎情理啊。”
寧缺的品性聽到這話自然非常驚喜,瞪了眼陳皮皮。
矯情問道:“哥哥:接下來準備怎麼做?”
林長安也白了一眼寧缺,微微抬頭望向天空,
認真說道:“老師曾經寫過一篇文章給大師兄,出淤泥而不染……
世間本無完人,但在道德心性方面,
老師不如我,小師叔不如我,
你就更差十萬八千里路雲和月了。
千年來世間所有人中唯我可以和大師兄媲美……”
寧缺和陳皮皮白著眼睛嘀咕著。
“怎麼你們敢有意見?”
寧缺連忙解釋,陳皮皮怯怯擺頭…
大師兄抬頭望向思過崖這邊,
隨後低頭笑著說道:“愧不敢當…”
夫子停下腳步,靜靜看著這邊,
忽然輕拂袍袖,路上枯葉亂飛,
轉身看著自己最喜愛的大徒弟,
笑道:“小十二還真不要臉啊!”
大師兄緩緩問道:“師弟是要向佛宗開戰嗎?他不是說那棋盤是佛陀為昊天布的局嗎?這樣會不會有影響?”
夫子平靜說道:“不可知的未來才值得期待,
就像他說的那什麼、能知道明天的開獎號碼生活就更完美了!
可知的是完美。
以往我便說過,對於世間無法瞭解,無法確認的事情,沒有任何人有資格提前去做評判…小陌將來不是也會滅佛嗎,他做總比小陌輕鬆…”
佛宗宣稱佛陀前知五千年,後知五千年,
何等樣的智慧,何等樣的慈悲。
師弟說佛陀不在懸空寺,不在佛身,躲避在一方棋盤世界裡,等了昊天整整五千年……
書院如今知佛陀之未知,
知昊天之未知,
知世間之歸宿,
可以說能引導世間的走向。
大師兄念此,點頭應道:“於世間有利,於人民有益的事,當做。”
……
思過崖這邊:
林長安微微一笑:“書院追求自由,講道理,講究理所當然,因為只要佔著道理,心境便能足夠強大。此事我們佔理…
我在想是找他們要個幾百萬兩銀子,還是送他們一個世界核平洲際導彈…”
寧缺有些疑惑不解:“洲際導彈?”“用你的元十四箭射他們一箭…”
寧缺洩氣道:“那也起不了什麼大用啊!”
“白痴吧!洞玄境的你能打敗即將跨入知命境的隆慶,要是越過五境之上的實力射出的箭會有什麼威力……”
寧缺震驚無比,他的箭自是無比熟悉,元十四箭無視空間,念力越磅礴速度越快,
甚至隱隱然快要擺脫時間的束縛,
距離越遠,它威力越大,但也侷限於視覺之內,超出視力極限便無法精確瞄準目標,
若無限於感知之內,則需要超高的境界和滔天的念力為基礎,
當然這僅限於在昊天世界裡瘋狂。
鐵箭由世間最堅韌的材質打造而成,
那麼如果在五境之上的實力下,全力釋放時的威力究竟有多大?他也想象不到!
驚異呼道:“那應該很爽!”
…
林長安的念力便像春風化雨般絲絲縷縷滲入給他,為了讓他更多接受,凝鍊過後,
平和中正到了極點,降低危險到了極點,
磅礴的神力向著寧缺身體裡不停灌注,
他身上神輝繚繞,
在極短暫的時間裡,他的氣息便發生了極為驚人的變化,寧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強大。
寧缺眼神疑惑,在他的理解裡,道門天啟便是接受昊天光輝,發動神蹟…
驚呼道:“師兄,你也會昊天神輝?這不是道門神技嗎?”
感覺似乎之前隆慶之流,葉紅魚那般的修士都可以隨意擊殺了。
他的境界修為還在不斷提升,
瞬息間便從洞玄上境破入知命,
繼續上升知命中境、知命上境、
來到了知命巔峰,甚至繼續前行可以抵達五境之上,
只是面容有些痛苦,身體承受不住。
林長安回道:“昊天神輝是一種氣息,自然之力也是一種氣息,世界裡有無數種氣息,如柳白的大河劍氣,葉蘇的生死氣息,你身體裡的浩然氣。”
寧缺垂下眼睛看著身體,被撐到到處流血,哀嚎道:“夠了!夠了……我要撐爆了!”
林長安搖了搖頭說道:“不能灌入了,你境界不夠,你的體質不允許你感受到六境實力。”
“強大的難受…”寧缺面容有些苦楚,說道。
思過崖絕壁流雲間,
林某人的無盡力量正不斷從他的身軀裡離開,源源而至,落入寧缺身體,
寧缺身體氣息驟然驚變,
引發崖頂天地氣流產生極強烈感應,
一道道肉眼看不見的波動從寧缺身體散發出,向著書院各處傳去,
自然招的後山弟子過來……
林長安平靜說道:“閉上眼睛,凝聚心神,感知世界。”
寧缺老實的聽從指揮,開始凝聚心神,用識海里的念力感知著整個世界,他的意識裡變成了一片海洋。
如同紅外熱成像儀探查著整個世界,
識海的這片大洋裡有很多光點,有點黯淡,有的明亮…
寧缺說道:“我看到了無數星光…”
林長安說道:“這些能夠被你感受到的光點都是真正的強者,越亮的光點說明那人的境界越高深。”
“舉起你的弓,瞄準看看。”
寧缺舉著鐵弓,捕捉著世間的高手…
緩緩說道:“唐國東北方向有兩個光點,它很亮很大…
南邊有好幾個,也有兩個必較明亮的…
極西處也有個厚實明亮的光點…”
……
寧缺這時候彷彿變成了天書日字卷的高階版本。
寧缺繼續說道:“草…我的四周有好多光點啊,臥槽…唐國這麼多強者,尤其是身後幾個明亮厚實,兩片深不可測的光海。”
寧缺情不自禁的轉過身來,拉著弓對著林某人。
林長安怒罵道:“你個逼仔子,我沒叫你拉弓,你想幹嘛!?”
“激動了,激動了哥…”寧缺怯怯擺頭轉移了方向。
繼續問道:
“我身後那片光海是你吧?那片深不可測的光海是夫子嗎?還有其它的是師兄們?”
林長安點了點頭:“是的…東邊是酒徒和屠夫,南邊是觀主和柳白,
極西北處那個厚實明亮的光點是懸空寺講經首座。
拋開那些黯淡的知命境,所有的至強者,都在你的識海里…”
寧缺說道:“我能看得很遠,識海里卻灰暗模糊,只能看到光源,很難捕捉到他們的具體位置在哪裡。”
林長安說道:“你境界不夠,不能具體捕捉,除非他們動手,自己點亮。”
繼而又搖頭嘆息道:“可惜你即便射出去,對這些層次的人也做不到必殺…”
寧缺很意外,震驚,殺這些人!觀主是什麼人,講經首座是什麼人,世間被譽為神般的存在,酒徒屠夫是從上個永夜活過來的,他哪敢有所這想法…
心虛問道:“要不射曲妮瑪娣,我殺了他兒子,以絕後患…”
“曲妮瑪娣,曲妮瑪娣…我去你媽的…殺雞豈用牛刀!況且曲妮小可愛不可殺。”林長安十分無語。
寧缺也十分無語說道:“那老太婆刁鑽刻薄,哪裡可愛…”
元十四箭是集合了書院後山集體智慧的結晶,
是唐國集強大國力打造而成,本就是能越境殺人的無上利器,
那把刀還未打造出來,
它便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元十四箭!
這種神兵利器,不像普通弓箭那般,越近威力越大,相反隔的越遠,元十四箭才越難防範,越發恐怖。
如果能夠確定箭簇所指的目標,
隔千山萬水射出的鐵箭才無比強大,
因為沒有誰能夠在無準備的情況下,避開他的箭。
這貨居然只想著用來對付洞玄巔峰的,著實丟臉。
但也有一定缺陷,到了一定境界的高手對於危險的直覺十分透徹…
如大師兄那般對命運的直覺,有時候已經超出了人類的範疇。
知命境的修行者,對於命途前方可能出現的轉折,都會提前有所察覺。
更何況如酒徒屠夫這種層次的人,更能提前產生直覺感應,提前做好應對措施,要麼逃要麼擋。
思索一番後,林長安說道:“既然你身體不行,那麼便把法則附加在箭上………”
……
陳皮皮驚呼道:“師兄你要做什麼?”
“嚇人…”
…
寧缺在林長安安排下,舉起鐵弓開始拉弓,透過識海瞄準小鎮時,簡直就是巴雷特加了熱成像儀。
“先往東北方向兩個光點瞄準一下,嚇一嚇那兩個老王八……”自然不能誰都去威脅,這樣有傷感情。
寧缺開心應之。
酒徒和屠夫第一時間便感知到了,並且做出了自己的應對。
酒徒握緊了酒壺,滿臉通紅,緊張到了極致,芒刺在背,哆嗦彎腿,準備逃跑……
屠夫亦是瞳孔放大,接近不朽境界,似乎都有些苦楚,他沒得跑,只能起了自己的屠刀。
瞄準了一會後,林長安說道:“射西北的小王八。”
頓了頓,寧缺問道:“這射下去是不是幾百萬兩銀子就沒了…”
“不射出去,他們也不會老實給啊。”林長安感嘆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