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從來沒有對孩子這樣過
鍋底加點油，雞蛋和韭菜混合在一起倒入鍋中，滋啦作響的同時香氣四溢。
陶姝炒著雞蛋，聞著這濃郁的香氣，口水控制不住的瘋狂分泌。
她偷偷瞄了眼李建國，見他背對著自己低頭清理著魚，陶姝抿著唇，小心翼翼地把炒勺上沾著的一點鴨蛋碎末用手指捏下來遞進嘴裡。
她把碎末用舌頭抿開，細細品嚐著其中的味道，然後嘴角揚起一抹細微的弧度。
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久沒有笑過了。
可是今天，女兒沒有被賣，她逃離了吃人的婆家，吃上了韭菜炒鴨蛋，還有李建國他……或許真的能有所改變。
這一切都像是一場夢，陶姝只覺得夢幻。
如果真的是一場夢，那陶姝希望它永遠不要醒來。
如果她一直處在黑暗中，也許會無慾無求聽天由命。
可是今天，她見到光了啊。
再次跌入黑暗的話，那種強烈的落差感也許會要了她的命。
陶姝默默地看向李建國，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
“媽媽，你在做什麼呀，好香呀！”
奶呼呼的聲音傳過來，李建國一抬頭就看到了暖寶牽著桃子的手往這邊走。
迎上他的目光，李向暖抿了抿唇，有些不自然地別過了頭看別處。
桃子現在還不到四歲，乖乖地讓姐姐領著，聞著香味兒就過來了。
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直往灶房裡看，小丫頭饞壞了。
李建國看著自己的兩個女兒，一個個瘦得跟豆芽菜一樣，本就瘦的衣褲還鬆鬆垮垮地透著風，好像風一吹就能倒了一樣。
他這心裡不是滋味。
“媽媽在給你們炒鴨蛋吃，一會兒還有魚肉吃，開不開心呀？”
陶姝看到兩個女兒你過來，這才露出了笑臉，臉上也帶著寵溺的表情。
“開心開心！今天有肉肉和鴨蛋吃嘍！”
桃子高興地蹦蹦跳跳。
她奶聲奶氣地看著媽媽繼續好奇詢問：“媽媽，姥姥剛剛用了一個好大的盆子，裡邊養了好多好多小魚，小魚是從哪裡來的呀媽媽？”
陶姝臉色一頓，看著女兒渴望得到答案的小臉兒，溫聲開口：“小魚和鴨蛋都是你爸爸從河裡帶回來的。”
“哇，我爸爸好厲害！爸爸，你明天還能帶小魚回來嗎？”
李建國眼睛有些溼潤了。
女兒的一聲聲爸爸還有陶姝的那句“你爸爸帶回來的”，讓他頓時熱了眼眶。
這一刻，他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家庭歸屬感和責任感。
桃子似乎已經忘掉了之前混賬的他動不動就兇她們姐妹倆的事情，純真的小臉兒上還是對爸爸的愛和崇拜。
小孩子是最善良和單純的生物，因為是爸爸媽媽，所以你推開她，她還是會哭著跑向你想要讓你抱抱。
李建國愧疚不已，甚至無法直視桃子真摯的眼睛。
“嗯，爸爸明天還去捉魚，讓你們以後頓頓有肉吃！”
李建國的聲音控制不住的帶著鼻音，他現在眼裡已經滿是淚水，只是低著頭清理魚，淚珠“吧嗒”一下掉在了水裡。
“爸爸好厲害！”
桃子突然抱住了爸爸的脖子，撅起小嘴兒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這一刻李建國再也忍不住了，紅著眼睛把桃子抱在懷裡，害怕手上的魚腥味蹭到女兒身上，他的兩隻手始終撐著。
他無聲地哭泣著。
陶姝看到這一幕後，心裡突然有些泛酸，可是想到李建國之前的所作所為，她狠了狠心不再去看他。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一次，她真的不敢再輕易去相信他能改變了，這樣看到結果的時候，心裡就不會那麼痛。
“暖暖，把鴨蛋端進去吧，讓姥姥姥爺他們先吃著。”
李向暖點點頭，沉默著走進灶房裡接過一盤炒鴨蛋，可陶姝分明在她轉身的時候看到從臉頰上滑落的一滴眼淚。
她心裡很疼，有些怨恨地看向李建國。
李建國啊李建國，你到底是多硬的心，才會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捨得賣掉啊！你可知道，暖暖一輩子都忘不了這件事，她爸爸想要把她賣掉的傷痛！
“魚清理好了沒有？”
她帶著怨氣開口，聲音冷得沒有任何溫度。
“好了好了，馬上就好了。”
李建國先讓桃子去屋裡吃飯，然後他加快速度把魚清理乾淨，就端進灶房放在了案板上。
“我來做吧？你也累了一天了，你去吃飯，我這裡很快就好。”
李建國說著把魚兩面花刀，然後放了個蔥姜和鹽粒稍微醃製一下去去腥味。
陶姝有些遲疑地看著他：“你會做魚嗎？”
在婆家的幾年都是她生活做飯，負責一大家子的吃喝，李建國幾乎都沒有進過灶房，他能會做菜麼？
這魚來之不易，陶姝可不想讓李建國拿來試手，她開口說道：“還是我來吧。”
“不用，我會做，也許不如你做的好吃，但一定不會弄砸的，你去吃飯等著我，留著點肚子吃魚肉。”
“啊……”
陶姝怔怔地看著李建國，他好像對自己笑了。
“快去吧，我用熱水燉魚，很快的。”
李建國手上動作麻利，蔥姜很快切成細細長長的絲，刀工驚呆了陶姝。
她回到飯桌上的時候還在想，原來李建國是真的會做飯啊。
“姝兒。”
母親黃曉蘭看著女兒溫聲開口：“我覺得建國這次好像真的想改了，他以前什麼時候下廚做過飯，又什麼時候給咱用心思去弄過吃的，現在真的不一樣了。”
陶姝心裡有些亂，聽了母親的話之後也說不清楚是個什麼滋味。
“媽，先吃飯吧，現在說這些還太早了。”
李建國很快端著一盆奶白奶白的魚肉湯進來了。
表面一層淡淡的魚油和豬油花，嫩白的魚肉挺肥的，撒上細碎的蔥花和香菜，一端進門就能聞到濃郁的香味。
李建國把魚放在桌子上，從岳父開始，每人的碗裡都舀了一些魚肉和湯汁。
最後他挑出一塊比較肥的魚肉，細心地把裡邊的魚刺全部挑出來，然後放在調羹上，遞到小女兒的嘴裡。
陶明亮兩口子看到這一幕都有些震驚，欣慰之餘忍不住有些熱了眼眶。
自己這個女婿喜歡男孩兒不喜歡女孩子，他們是知道的，什麼時候見他這麼對過倆閨女啊！
陶姝視線落在李建國的臉上，他仔仔細細地給女兒挑著魚刺，然後又滿是耐心的用調羹輕輕遞進女兒嘴裡，臉上帶著寵溺的笑。
她突然有些恍惚，覺得李建國好像還有點兒人樣。
晚飯之後，安排床鋪睡覺的時候犯了難。
李建國一家四口突然到來，岳父岳母家裡的床鋪就緊張起來。
氣氛有點兒微妙，李建國偷偷瞄了老婆一眼。
陶姝也正好看過來，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相遇，短暫的失神之後，陶姝先一步扭過頭不去看李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