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血流淮河
北風捲地,旌旗如林。
自汴梁城向南,官道上煙塵滾滾,一支望不到盡頭的龐大軍隊,正以一種沉重的、碾壓一切的氣勢,緩緩向淮河逼近。
龍旗之下,趙光義身著黃金鎖子甲,騎在一匹通體烏黑的寶馬之上。他環顧四周,目光所及,皆是甲冑鮮明、殺氣騰騰的禁軍精銳。
這是大宋最鋒利的矛,是他引以為傲的資本。
兩年來的壓抑與憋屈,在這一刻,似乎都隨著大軍的開拔而煙消雲散。
什麼民心向背,什麼經濟絞殺,在他看來,不過是李煜無力正面抗衡而使出的鬼蜮伎倆。
只要他的二十萬大軍踏過淮河,飲馬長江,兵臨金陵城下,一切陰謀詭計都將是土雞瓦狗,不堪一擊。
“陛下,前鋒已探明,唐軍在淮河北岸並未設重防,似乎是想據河而守。”樞密使曹彬策馬跟上,沉聲彙報。
“據河而守?”趙光義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他李煜以為淮河是天塹嗎?當年前朝皇帝柴榮能打得他父親李璟割地稱臣,朕今日,便要他國破家亡!”
他的語氣中充滿了迫不及待的亢奮。
他需要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來洗刷兄長被俘的恥辱,來證明自己才是真正的天命所歸。
“傳令全軍,加速前進!朕要在十日之內,兵渡淮河!”
“陛下,南人狡詐,李煜更是用兵詭譎,我軍深入敵境,還是穩妥為上,步步為營為好。”曹彬忍不住勸諫。
趙光義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瞥了曹彬一眼,那眼神裡的冷意讓這位沙場宿將都感到一陣寒意。
“穩妥?朕的字典裡,沒有穩妥二字!朕要的是雷霆一擊!你若怕了,大可回汴梁養老去!”
曹彬心中一凜,立刻垂首:“臣不敢,臣遵旨。”
看著曹彬退下,趙光義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殘忍的快意。
他就是要用這種不容置喙的強勢,來壓下所有雜音。
這一戰,只能勝,不能敗,更不容許有任何遲疑。
他要讓天下人都看看,他趙光義,是如何用最堂皇、最霸道的方式,將那個躲在江南玩弄權術的李煜,碾成齏粉。
與北國那肅殺的進軍氛圍不同,此刻的金陵武英殿,氣氛雖凝重,卻透著一股盡在掌握的從容。
巨大的沙盤上,淮南至長江一線的地形纖毫畢現。
“陛下,根據最新的情報,趙光義親率的中軍已至宿州,其先鋒部隊由大將楊業率領,約三萬人,正向壽州方向疾馳。其全軍號稱二十萬,實則十五萬上下,皆為宋軍精銳。”
林仁肇手持木杆,在沙盤上指點著,聲音沉穩。
“十五萬精銳……”潘佑眉頭微蹙,“趙光義這是傾巢而出了。國庫的壓力,不小啊。”
李煜擺了擺手,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錢,不是問題。潘卿,你那‘軍功寶鈔’,推行得如何了?”
潘佑聞言,疲憊的臉上露出一抹振奮:“回陛下,‘軍功寶鈔’一經發行,便被百姓與商賈搶購一空。他們用真金白銀,來買我大唐必勝的信念。如今國庫之中,糧草堆積如山,軍械物資足以支撐我軍兩年之用!趙光義想跟我們打消耗戰,他耗不起!”
這兩年,潘佑幾乎是以一種燃燒自己的方式,將整個南唐的經濟與後勤,打理得井井有條。
李煜的每一個瘋狂計劃,他都能想方設法從國庫裡擠出錢來,並且還能讓國庫日益豐盈。
“好。”李煜滿意地點頭,他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朱元,“西邊呢?該給趙光義的後院,再添一把火了。”
朱元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笑容裡滿是嗜血的意味:“陛下放心,我麾下那五千‘破局者’,早就在漢中、關中一帶潛伏下來了。只等趙光義的大軍在淮南陷入泥潭,我便讓他們把宋國整個西部,攪個天翻地覆!燒他糧倉,斷他商路,讓他首尾不能相顧!”
李煜的目光,最終落在了林仁肇身上。
“仁肇,淮南的網,都織好了嗎?”
林仁肇躬身,語氣鏗鏘:“回陛下,天羅地網,已然佈下。臣在淮南,為宋軍準備了三道大餐。第一道,以空間換時間,誘其深入。第二道,依託河網與新式軍械,層層阻擊,耗其銳氣。第三道,便是為趙光義本人準備的……決勝之地。”
他的木杆,重重地點在了沙盤上一個名為“逍遙津”的古戰場。
李煜的眼神亮了起來。
逍遙津,好一個逍遙津。
就在君臣幾人敲定最終作戰方案,準備散會之時,內察司總管高遠卻神色匆匆地從殿外走了進來。
他快步走到李煜身邊,壓低聲音,遞上了一份密報。
“陛下,城裡有些不乾淨的東西,似乎聞到腥味,想趁機跳出來了。”
李煜展開密報,迅速掃了一眼。
密報上寫著,一些在均田新政中利益受損的江南舊士族,正在暗中串聯。
他們眼看皇帝即將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與北宋的國戰中,認為這是他們翻盤的最後機會。
為首的,正是前朝被清洗的張氏餘孽。
潘佑等人見狀,臉色皆是一變。
“國戰在即,豈容宵小在內作祟!陛下,臣請旨,立刻出動禁軍,將這些叛逆一網打盡,以正視聽!”潘佑聲色俱厲。
“不。”李煜抬起手,制止了潘佑。
他將那份密報,隨手丟在燭火之上,看著它化為灰燼。
他的臉上,非但沒有怒意,反而浮現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讓他們跳,朕還怕他們不敢跳。藏在陰溝裡的老鼠,總要引出來,才能一腳踩死。朕的這場大戲,不僅要唱給趙光義聽,也要唱給這些自以為是的蠢貨看。”
他轉向高遠,聲音裡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
“看住了,別讓他們鬧得太大,也別讓他們提前死了。等朕的訊號。朕要讓金陵城裡的血,和淮河裡的血,流在一處。用一場內外皆勝的獻祭,來為我大唐的北伐,拉開序幕。”
大殿之內,瞬間安靜下來。
潘佑、林仁肇、朱元三人,看著眼前這位年輕的帝王,心中同時升起一股寒意。
他們這才明白,從趙光義決定南征的那一刻起,棋盤上的一切,無論是淮南的宋軍,還是金陵的叛逆,都已成了陛下掌中的棋子,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間。
……
淮河南岸,旌旗變換。
宋軍的推進,順利得超乎想象。
大將楊業率領的三萬先鋒,幾乎沒遇到像樣的抵抗。
南唐軍隊彷彿不堪一擊,往往是宋軍的戰鼓一響,便稍作接觸後立刻向南潰退,沿途丟棄了大量的旗幟和輜重。
“哈哈哈!什麼唐國精銳,我看不過是一群聞風喪膽的懦夫!”
一座被輕鬆攻佔的城寨裡,楊業的副將王審琦,將一面繳獲的唐軍大旗踩在腳下,放聲大笑。
連日來的輕鬆勝利,讓宋軍上下的警惕心降到了最低點,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狂妄的驕傲。
他們認為,南唐的虛弱已經暴露無遺,所謂的“毒刺化血”不過是外強中乾之計策。
唯有主將楊業,眉頭始終緊鎖。
他立在城頭,眺望著南方連綿起伏的丘陵與縱橫交錯的河網,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太順利了。
順利得就像是有人刻意安排好的一樣。
他麾下的斥候,回報說唐軍的撤退雖然看似慌亂,但陣型卻始終不散,更像是在有條不紊地向某個預定地點集結。
“將軍,我們已經連下五城,兵鋒直抵壽州腹地。陛下那邊已經傳令嘉獎,催促我們繼續猛攻,為中軍渡河掃清障礙。”王審琦興奮地前來稟報。
楊業收回目光,沉吟不語。
他攤開地圖,手指在上面緩緩移動。
從他們渡河開始,唐軍的防線一層層後撤,正好將他們引向了一片名為“八公山”的區域。
那裡,山勢險峻,草木叢生,是絕佳的設伏之地。
“傳我將令,全軍暫停前進,就地安營紮寨,派出三倍斥候,仔細探查前方八公山方圓三十里內的一草一木!”楊業下達了命令。
“將軍?為何要停下?我軍士氣正盛,正當一鼓作氣,直搗黃龍!”王審琦大為不解。
“執行命令!”楊業的聲音陡然轉厲。
作為沙場宿將,他寧可錯過戰機,也絕不願將自己的三萬兄弟,帶入一個未知的陷阱。
然而,他的謹慎,卻被遠在後方的趙光義,視為怯懦。
當楊業“畏敵不前”的軍報傳到趙光義的中軍大帳時,這位皇帝勃然大怒,當場將一份奏疏撕得粉碎。
“廢物!楊業這個老匹夫,是被南人嚇破了膽嗎!”
“陛下息怒,楊將軍久經戰陣,此舉或許是老成持重……”曹彬試圖為其辯解。
“夠了!”趙光義粗暴地打斷他,“朕要的是一往無前的猛將,不是瞻前顧後的懦夫!傳朕的帥令,命王審琦暫代先鋒主將之職,即刻揮師,拿下八公山!楊業,令其在後軍督運糧草,戴罪立功!”
一道荒唐的帥令,就這樣決定了三萬先鋒軍的命運。
王審琦接到帥令,欣喜若狂。他立刻集結大軍,拋棄了大部分沉重的輜重,輕裝簡從,浩浩蕩蕩地殺向了八公山。
在他看來,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功勞。
而楊業,在接到命令的那一刻,只是面朝北方,發出一聲長嘆。
他知道,完了。
金陵城,夜色漸深。
一處偏僻的宅院內,燈火通明。
十幾個身著錦衣的男子,正圍坐一堂,神情激動。
為首的,正是前朝宰相張洎的侄子,張玄。
“諸位,時機已到!”張玄壓低聲音,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李煜小兒的主力,盡數被拖在淮南。金陵城內,防務空虛,正是我等匡扶社稷,撥亂反正的天賜良機!”
“玄公子,我們具體該如何行事?”一人急切地問道。
張玄從懷中取出一張地圖,攤在桌上。
“明日午時,我們分三路動手。一路,去城南的官倉放火,製造混亂。另一路,突襲潘佑的府邸,此人是李煜新政的頭號鷹犬,只要殺了他,朝堂必亂!我,則親率府中死士,直撲皇城承天門!”
他的計劃,不可謂不惡毒。
“只要城中大亂,人心惶惶,我們便可擁立先帝之後,昭告天下,痛陳李煜倒行逆施之罪!屆時,北方的王師一到,我們便是光復故國的頭號功臣!”
眾人聽得熱血沸騰,彷彿已經看到了封侯拜相的美好未來。
他們並不知道,在他們宅院的對面,一間茶樓的閣樓上,高遠正端著一杯冷茶,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他身邊的一名內察司千戶,忍不住開口:“大人,這些反賊已經圖窮匕見,為何還不動手?再讓他們謀劃下去,恐怕真要釀成大禍。”
高遠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你懂什麼?這叫養蠱。只有讓蠱蟲自己長肥了,咬起人來,才夠疼,夠狠。陛下要的,不是抓幾條小魚,而是要借他們的手,將那些藏在水面下,對新政陽奉陰違的大魚,全都給炸出來。”
他看著那座燈火通明的宅院,就像在看一群死人。
“讓下面的人都盯緊了,把他們聯絡過的每一個人,說過的每一句話,都給我記下來。這張網,要收的時候,我不希望有一條漏網之魚。”
八公山下,宋軍大營。
王審琦率領的先鋒軍,已經在此駐紮。
他們沒有遇到任何伏擊,一路順暢地佔領了這片戰略要地。
夜幕降臨,營地裡燃起一堆堆篝火,烤肉的香氣和士兵們的歡笑聲,在山谷間迴盪。
王審琦在自己的大帳中,擺下酒宴,與眾將校推杯換盞,慶祝這不世之功。
“弟兄們,明日一早,我們便揮師南下,直取壽州!待攻破金陵,陛下必定重賞,我保大家個個加官進爵!”王審琦喝得滿臉通紅,高舉酒杯。
“將軍威武!”眾將校齊聲附和。
大帳之外,夜色濃重如墨。
而在數里之外的八公山主峰之上,林仁肇一身重甲,手扶劍柄,如同一尊雕塑,俯瞰著山下那片燈火輝煌的宋軍大營。
那片營地,就像是黑夜海洋中,一片璀璨的、誘人去採擷的珍珠。
一名傳令兵悄然來到他身後:“大將軍,各部均已按計劃,進入預定位置。霹靂火炮營,弩箭營,重騎兵,都已就位。”
林仁肇沒有回頭。
他只是緩緩抬起手。
“傳令。”
他的聲音,在寂靜的山巔,冰冷得不帶一絲情感。
“關門。”
……
金陵,子時。
夜最深沉的時刻。
張玄一身夜行衣,帶著數十名府中豢養的死士,悄無聲息地摸向了皇城。
按照計劃,城南的糧倉,此刻應該已經火光沖天。
可是,一路行來,夜色靜謐,連一聲狗叫都未曾聽聞。
一股不祥的預感,籠罩在張玄心頭。
他強壓下內心的不安,領著人來到承天門附近的一條小巷。
這裡是他們預定的集結點,另外兩路人馬,得手後會來此匯合。
然而,小巷裡空空如也,一片死寂。
“怎麼回事?放火的人呢?襲殺潘佑的人呢?”一名死士頭目焦急地低語。
張玄的臉色,已經變得慘白。
他意識到,出事了。
“撤!快撤!”他當機立斷,發出命令。
但,已經晚了。
巷子的兩頭,不知何時,出現了兩排手持臂張弩的黑衣人,他們沉默地舉起武器,森然的弩箭,在月光下泛著幽冷的光。
為首的,正是內察司總管高遠。
他緩步走出,臉上帶著貓捉老鼠般的戲謔。
“張公子,這麼晚了,這是要去哪兒啊?”
張玄一顆心沉到了谷底,他厲聲喝道:“高遠!你想幹什麼!我乃朝廷命官,你敢動我?”
“朝廷命官?”高遠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個勾結外敵,意圖謀反的叛逆,也配稱自己是朝廷命官?”
他揮了揮手。
“拿下。”
“跟他們拼了!”張玄知道已無退路,抽出腰刀,嘶吼著撲了上去。
回答他的,是密集的弦響。
“噗!噗!噗!”
利箭入肉的聲音,在死寂的小巷裡,顯得格外清晰。
張玄和他手下的死士,連句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被射成了刺蝟,紛紛倒地。
高遠走到尚有一口氣的張玄面前,蹲下身子,用一種憐憫的語氣開口:“你以為,你們的謀劃,天衣無縫?實話告訴你,從你們第一次聚會開始,你們說的每一句話,見的每一個人,都在陛下的掌控之中。”
“你……你們……”張玄口中湧出鮮血,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恐懼。
“至於你的同夥,”高遠淡淡一笑,“放火的,還沒點著火摺子,就被守在糧倉的‘破局者’扭斷了脖子。襲殺潘府的,更是連潘大人的影子都沒見到,就被院子裡的新軍給剁成了肉泥。”
張玄的瞳孔,猛然放大。
“陛……陛下……”
“陛下讓我給你帶句話,”高遠湊到他耳邊,“他說,感謝你們,主動把脖子,伸到了他的刀口下。明天一早,金陵城所有參與此事,或是與你們有過牽連的家族,都會收到一份抄家滅族的聖旨。”
“魔……鬼……”
張玄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吐出兩個字,頭一歪,徹底沒了聲息。
高遠站起身,撣了撣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塵。
“收隊。天亮之前,把城裡都給我清掃乾淨。”
這場醞釀已久的叛亂,就這樣,在黎明到來之前,被無聲無息地碾碎,沒有在金陵城中,激起半點漣漪。
同一時刻,淮南,八公山。
一場真正的風暴,降臨了。
“轟!轟隆隆——”
沉睡中的宋軍大營,被一陣驚天動地的爆炸聲猛然驚醒。
數以百計的“霹靂開山”,如同流星雨一般,從天而降,精準地砸進了密集的營帳之中。
火光沖天,爆炸的氣浪夾雜著高速迸射的鐵砂與陶片,瞬間將營帳撕成碎片。
無數宋軍士兵,在睡夢中,就被炸得血肉模糊,肢體橫飛。
整個大營,頃刻間化作一片火海與人間地獄。
“敵襲!敵襲!”
倖存的宋軍將校,聲嘶力竭地呼喊著,試圖組織起有效的抵抗。
然而,這只是噩夢的開始。
“嗡——”
山谷兩側的高地上,響起了令人頭皮發麻的密集弦響。
上萬支弩箭,組成一片片烏雲,遮蔽了月光,以一個刁鑽的角度,劈頭蓋臉地傾瀉而下。
箭雨覆蓋之下,剛剛衝出營帳,還未來得及列陣的宋軍,就像是被割倒的麥子,成片成片地倒下。
慘叫聲,哀嚎聲,兵器落地的聲音,與爆炸聲、弓弦聲混雜在一起,奏響了一曲死亡的交響樂。
王審琦被親兵從帥帳中拖了出來,他看著眼前這幅末日般的景象,整個人都懵了。
“怎麼會這樣?唐軍……唐軍不是不堪一擊嗎?”
他無法理解,這支裝備著恐怖火器,射出奪命箭雨的軍隊,和他白天所見到的那支“潰軍”,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將軍!快突圍!我們被包圍了!”一名親兵滿臉是血地吼道。
王審琦這才如夢初醒,他翻身上馬,嘶聲喊道:“向南!向南突圍!”
他集結起身邊僅存的數百名騎兵,朝著他認為防禦最薄弱的南方,發起了決死衝鋒。
然而,當他們衝出火海,衝過箭雨的覆蓋區時,迎接他們的,是早已等候多時的南唐重甲騎兵。
為首一員大將,手持一杆方天畫戟,在火光映照下,宛如天神下凡。
正是林仁肇。
“殺!”
林仁肇沒有一句廢話,一馬當先,手中的畫戟化作一道寒芒,直接將衝在最前面的王審琦,連人帶馬,劈成了兩半。
主將陣亡,宋軍最後計程車氣,也隨之崩潰。
剩下的,便是一場毫無懸念的屠殺。
南唐新軍,用他們全新的戰法,向世人展示了何為降維打擊。
他們沒有進行慘烈的白刃戰,而是用火器與弓弩,在安全距離上,高效而冷酷地收割著敵人的生命。
天色微明。
八公山下的山谷,已經徹底安靜下來。
三萬宋軍先鋒,除了寥寥數百名被刻意放走的潰兵,其餘人,或死,或降,全軍覆沒。
林仁肇立於屍山血海之中,身上的鎧甲,已被鮮血染紅。
他看著一名斥候,將一名嚇破了膽的宋軍潰兵,放上馬背,任其向北逃竄。
“大將軍,為何要放走他們?”一名副將不解地問。
林仁肇擦去臉上的血跡,聲音沙啞。
“回去報信。”
他望向北方,那裡,是趙光義二十萬大軍所在的方向。
“魚餌已經吃了,魚,也該上鉤了。告訴陛下,第一道大餐,趙光義吃得很乾淨。現在,該上第二道了。”
訊息,很快傳到了趙光義的中軍大帳。
當那名倖存的潰兵,語無倫次地描述完那地獄般的一夜後,整個大帳,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趙光義呆呆地坐在帥位上,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變得慘白如紙。
三萬先鋒,一夜之間,全軍覆沒?
這怎麼可能!
“噗——”
一口鮮血,猛地從他口中噴出,染紅了身前的御案。
他引以為傲的“力”,在踏出第一步時,就狠狠地撞上了一堵看不見的鐵牆,撞得頭破血流。
恥辱、憤怒、恐懼,種種情緒,瞬間將他吞噬。
“李煜——!”
一聲夾雜著無邊恨意的咆哮,從大帳中傳出,震得帳外的龍旗,獵獵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