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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紅顏禍國

她用帶著哭腔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說道:“大王……莫要怪罪楊大人。他……他也是怕南唐的顧問團,會……會架空大王。我聽說,顧問團的張洎大人,最近……最近時常與軍中將領議事,還……還私下更換了幾個軍倉的守將……”

她這話看似是在為楊繼周開脫,實則句句都是在火上澆油。

錢俶的疑心本就重,此刻聽畫眉這麼一說,頓時警惕起來。但他警惕的物件,卻不是南唐人,而是自己麾下的這些臣子。

“什麼?!”他一把推開畫眉,雙目赤紅地盯著楊繼周,“好啊!原來你們早就串通好了!你們見不得孤信任南唐的朋友,見不得吳越與南唐交好,是想斷了孤的臂助,然後好讓你們這些老傢伙,來架空孤,是不是?!”

楊繼周徹底傻眼了,他張口結舌,百口莫辯:“大王,冤枉啊!老臣絕無此意啊!”

“來人!”錢俶已經聽不進任何解釋,他指著楊繼周,瘋狂地咆哮道,“把這老匹夫給孤拖下去!革去一切官職,永不敘用!還有,傳孤的旨意,即日起,吳越國所有軍政要務,皆需先交由南唐顧問團審閱,再呈報於孤!孤倒要看看,沒了你們這些倚老賣老的東西,我吳越國是不是就轉不動了!”

幾名如狼似虎的衛士衝了進來,將還在哭喊冤枉的楊繼周拖了出去。

攬月樓上,瞬間恢復了安靜。

錢俶餘怒未消,胸口劇烈起伏。畫眉款款走上前,為他輕輕撫著後背,柔聲道:“大王息怒,莫要氣壞了身子。其實……楊大人也是一番好意,只是方法用錯了。”

“好意?他要殺你,還叫好意?”錢俶餘怒未消,但語氣已經緩和下來,“還是你最懂孤。哼,這幫老臣,自以為是,處處掣肘。幸好有南唐的顧問團在,不然孤遲早要被他們給賣了。”

他拉著畫眉的手,重新坐下。“美人,你放心。有孤在,誰也動不了你。這攬月樓,要建!還要建得更奢華!孤還要為你修建一座天下最大的佛寺,為你祈福!讓他們都看看,孤寵你,就是要寵到天上去!”

畫眉眼中閃過一絲得逞的精光,面上卻依舊是那副柔順謙恭的模樣,輕輕靠在錢俶的懷裡。“一切都聽大王的。”

她心中冷笑。錢俶,你這個蠢貨。你以為南唐的顧問團是你的臂助?他們是我大唐皇帝伸向你吳越心臟的利爪。你以為你在第二層,我在第一層?不,你連門都沒入。

從此以後,吳越國的軍權、財權,盡數落入南唐之手。錢俶則在畫眉的引導下,更加變本加厲地沉迷於享樂與營造,將本就空虛的國庫,徹底挖成了一個無底黑洞。吳越的民心,正在這無休止的盤剝和奢靡中,一點一點地流失,最終,將匯入名為“南唐”的百川大海。

遠在金陵的李煜,收到畫眉的密報時,只是淡淡一笑。

“畫眉此計,甚好。”他對身旁的楊嫣然說道,“殺一個錢俶,易如反掌。但吳越必將大亂,徒增變數。如今這般,溫水煮青蛙,讓他自己耗盡國力,喪盡民心,屆時我大唐只需振臂一呼,整個吳越便可傳檄而定。一個完整的、民心思歸的吳越,遠比一個戰亂破碎的吳越,更有價值。”

楊嫣然點頭贊同,眼中滿是欣賞:“畫眉已將吳越變成了陛下的錢袋子和練兵場,不費我大唐一兵一卒,卻收萬利,此乃上上之策。”

李煜負手而立,望向窗外,目光深邃。

“吳越已是囊中之物。接下來,就該讓淮南的林虎子,再給北周添一把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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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壽州城外。

北周大將張永德最近的日子很不好過,甚至可以說是焦頭爛額,幾欲抓狂。

自從那個外號“林虎子”的南唐將領林仁肇接管了淮南防務後,他和他麾下的三萬周軍將士,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這位林虎子,打仗的路數,簡直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無賴、流氓、地痞。

他不跟你正面決戰,甚至連像樣的攻城都懶得組織一次。他的樂趣,似乎就建立在如何最大限度地噁心你、騷擾你、讓你不得安生之上。

“將軍!南唐的騎兵又來了!”一名親兵連滾帶爬地衝進帥帳。

張永德正對著地圖苦思冥想,聞言眼皮一跳,抄起桌上的佩劍就往外衝。“來了多少人?在哪個方向?傳令下去,各營戒備,弓弩手上弦!”

“就……就百十來騎,在……在西營外頭晃悠,離著還有二里地呢。”親兵結結巴巴地回答。

張永德的腳步一下子頓住了,剛提起來的一口氣,不上不下地堵在胸口,差點沒把他憋死。

他黑著臉走到營寨的望樓上,拿起千里鏡一看,果然,遠處塵土飛揚,百十名南唐輕騎兵,正不緊不慢地在他們的警戒範圍邊緣來回溜達。他們既不靠近,也不離開,有的甚至下了馬,優哉遊哉地給戰馬梳理鬃毛,那副悠閒的模樣,彷彿是在自家後花園裡遛彎。

“他孃的!”張永德氣得破口大罵,“這林仁肇是把咱們這當耍猴戲的場子了?!”

一旁的副將也是一臉便秘的表情:“將軍,這都快成慣例了。每天早上來溜達一圈,中午來吶喊幾聲,晚上再射幾支冷箭,雷打不動。咱們要是出兵追擊,他們仗著馬快,一溜煙就跑了,連屁都聞不著。要是不理他們,他們就得寸進尺,越來越近,噁心死人。”

這正是林仁肇的“演習式騷擾”戰術。

他將麾下的五千精騎分成了幾十個小隊,每天二十四小時輪班上崗,對周軍大營進行全天候、無死角的騷擾。

今天張榜招降,用大嗓門計程車兵對著周營喊:“對面的周軍兄弟聽著,你們的皇帝柴榮都快病死了,趙匡胤那小子就等著篡位呢!別給他們賣命了,快來投奔我們南唐吧!我們大唐皇帝說了,只要過來,管吃管住,還發媳婦!”

明天半夜三更,派人潛到營寨附近,敲鑼打鼓,大喊“周軍敗了”,攪得你全營皆驚,剛剛穿上盔甲準備迎敵,人家又跑沒影了。

後天更絕,他們不知道從哪兒弄來幾十口大鍋,就在上風口,正對著周軍大營,燉肉!那肉香混著各種香料的味道,霸道地鑽進每一個周軍士兵的鼻子裡,饞得他們口水直流,再啃啃手裡的乾糧,簡直味同嚼蠟,軍心浮動。

張永德試過各種辦法。派兵追擊,林仁肇就領著他們在淮南的丘陵河汊裡兜圈子,周軍步卒為主,追不上;騎兵數量又沒對方多,小股追出去還容易被人家設伏吃掉。

他也嘗試過設下埋伏,想誘敵深入。結果那林虎子比猴兒還精,每次都能嗅到危險的氣息,不僅不上當,反而會繞到你埋伏圈的後方,對著你的屁股再騷擾一把,讓你賠了夫人又折兵。

有一次,張永德被氣昏了頭,親率五千精銳出擊,想找林仁肇主力決戰。結果林仁肇根本不接招,帶著他兜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圈子,等張永德人困馬乏地回到大營時,才發現營中留守的部隊,昨夜被林仁肇的另一支偏師突襲,糧草被燒了一角,死傷數百人。

一來二去,周軍士氣低落到了極點。士兵們白天要被各種汙言穢語和香味折磨,晚上還要提心吊膽地防著冷箭和噪音,一個個精神萎靡,黑眼圈比熊貓還重。

“將軍,不能再這麼下去了!”副將憂心忡忡,“再被他這麼折騰半個月,不等南唐人來打,咱們自己就先垮了!”

張永德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他感覺自己就像一頭被蚊子叮咬的猛虎,空有一身力氣,卻拍不到那該死的蚊子,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吸血,被騷擾,憋屈到了極點。

“傳令下去!”張永德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全軍後撤三十里!深溝高壘,緊閉營門,不許任何人出戰!我倒要看看,他林仁肇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這是沒辦法的辦法,打不過,躲總行了吧?

然而,他還是低估了林仁肇的無賴程度。

周軍後撤三十里,林仁肇就跟著前進了三十里。周軍挖深了壕溝,加高了營壘,林仁肇就命人制作了無數巨大的風箏,上面寫滿了各種罵人的話和醜化柴榮、趙匡胤的漫畫,一到颳風天,就放到周軍大營的上空飄著。

周軍將士一抬頭,就能看到自家皇帝被畫成了一個病癆鬼,趙匡胤則被畫成了一條搖尾乞憐的狗,旁邊還配著打油詩。

“這……這簡直是奇恥大辱!”張永德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天上那些花花綠綠的風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下令弓箭手去射,可那風箏飛得又高又遠,尋常弓箭根本夠不著。偶爾有幾支射中了,那風箏晃晃悠悠地落下來,還沒落地,就被南唐的騎兵搶了回去,修補一下,第二天繼續飛。

淮南的戰事,就以這樣一種極其詭異的方式,陷入了僵持。

南唐方面,以最小的代價,成功地將北周在東線的一支主力大軍牢牢牽制住,使其動彈不得,無法對西川戰局形成任何支援。而林仁肇和他那神出鬼沒的“林虎子”之名,則如同夢魘一般,籠罩在每一個淮南周軍將士的心頭,威震北境。

訊息傳到正在西川陷入困境的趙匡胤耳中時,他只是沉默了良久,最後對著地圖上“林仁肇”的名字,緩緩說了一句:

“此人,他日必為我大宋心腹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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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太極殿。

清晨的朝會,氣氛異常凝重。

太傅潘佑手持笏板,面容嚴肅,朗聲宣讀著他耗費數月心血草擬的《均田及官吏考成法疏》。

這份奏疏,是李煜“安內”大戰略的核心,也是南唐國力能否實現脫胎換骨的關鍵。其核心內容有二:

其一,清查全國田畝,抑制豪強兼併。將無主及查抄的田地,以戶為單位,按人丁分給無地、少地的農民,實現“耕者有其田”。

其二,推行“考成法”,對全國官員的政績進行量化考核。三年一考,優者升,劣者汰,庸者罰。以此整頓吏治,破除門閥壁壘,唯才是舉。

此疏一出,朝堂之上,頓時如同一鍋滾油裡潑進了一瓢涼水,瞬間炸開了鍋。

以司徒周宗為首的一批舊勳貴和世家大族出身的官員,臉色齊刷刷地變了。

潘佑的這兩條新政,每一條,都像一把鋒利的刀子,精準地捅在了他們的命門上。均田,就是要從他們這些大地主嘴裡奪食;考成法,更是要砸掉他們憑出身和門第就能安穩做官的鐵飯碗。

這還了得?

“臣,有本奏!”一名鬚髮花白的老臣,吏部侍郎錢易,第一個站了出來。他是吳越降臣,但在金陵盤根錯節,代表著江南士族的龐大利益。

“潘太傅此議,看似為國為民,實則動搖國本,禍亂天下!”錢易的聲音抑揚頓挫,充滿了“憂國憂民”的悲憤,“我大唐自立國以來,敬天法祖,士農工商,各安其分。田地乃祖宗基業,豈可隨意均分?此舉與盜匪何異?至於考成法,更是無稽之談!治國安邦,靠的是德行教化,豈是區區幾項資料可以衡量?若以此法取士,豈不是讓那些善於鑽營、追名逐利的小人得志,而令我等品行高潔的君子寒心?請陛下明察,切勿被潘佑此等佞臣矇蔽!”

“錢侍郎此言差矣!”潘佑寸步不讓,轉身反駁,“何為國本?民為國本!如今豪強兼併,百姓流離失所,十室九空,這才是動搖國本!均田,非是搶掠,乃是效仿前朝均田之法,使耕者有其田,如此百姓方能安居樂業,國家才能稅賦充盈。至於考成,德行固然重要,但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總要有實績可查。若只空談德行,不問政績,那庸官、懶官、貪官與賢臣何異?長此以往,吏治敗壞,才是最大的禍亂!”

“你……”錢易被駁得面紅耳赤。

“陛下!”另一名勳貴,衛尉卿李景達出列,他是宗室,說話分量更重,“潘佑此人,心胸狹隘,借改革之名,行黨同伐異之實!他所舉薦之人,多是寒門出身的無名之輩,而我等為國立下汗馬功勞的功勳舊臣,卻被他處處打壓。長此以往,功臣心寒,國將不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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