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湘江水戰〔二〕
湘江北岸，李弘茂的大軍如同被投入滾油的沸水，瞬間喧騰起來。數萬士兵在各級將官的催促下，
亂哄哄地湧向江邊，爭先恐後地登上船隻。李弘茂親自坐鎮中軍大船，意氣風發，彷彿嶽州城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將士們！”李弘茂站在船頭，高舉長劍，意氣風發地鼓動道，“嶽州城內大亂，李煜小兒已是窮途末路！隨孤殺過江去，建功立業，就在今日！先登嶽州者，賞千金，官升三級！”
“殺！殺！殺！”唐軍士兵被許諾的重賞刺激得雙眼發紅，發出震天的吶喊，船隊如離弦之箭般向南岸衝去。
南岸，李煜軍陣中一片“慌亂”。旌旗搖晃不定，士兵們似乎也在匆忙調動，彷彿對李弘茂大舉進攻有些措手不及。
這一切，都落入了李弘茂的眼中，讓他更加堅信自己的判斷。
“哈哈哈！李從嘉小兒，到底還是嫩了點！”李弘茂得意地大笑，催促船隊加速前進。
然而，就在唐軍船隊主力渡至江心，首尾難以兼顧之際，異變再生！
“轟隆隆——”
上游方向，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巨響，彷彿地龍翻身。緊接著，江水猛地暴漲，形成一股洶湧的浪頭，向下遊席捲而來！
“不好！是水！漲水了！”
唐軍船隊頓時大亂。許多小船在突如其來的洪峰面前，如同樹葉般被輕易掀翻、吞噬。即使是較大的戰船，也在洶湧的波濤中劇烈搖晃，士兵們站立不穩，紛紛落水。
李弘茂所在的指揮大船也未能倖免，船身劇烈顛簸，他險些被甩入江中，幸得親兵死死抱住。
“怎麼回事？哪裡來的大水？”李弘茂驚駭欲絕，臉色慘白。
原來，李煜早已命人在湘江上游一處狹窄的支流修築了臨時堤壩，攔截了部分水流。此刻，正是他下令掘開堤壩，製造了這場人為的洪峰！
“放箭！擂鼓！”
南岸，一直“慌亂”的靖邊軍陣中，突然鼓聲大作，號角齊鳴。無數弓箭手早已嚴陣以待，萬箭齊發，罩向江中混亂不堪的唐軍船隊。
與此同時，先前埋伏的狼牙小舟再次出動，如同嗜血的鯊魚，衝向那些在洪水中掙扎的唐軍。
更讓李弘茂魂飛魄散的是，就在他大軍後方，突然響起了震天的喊殺聲！
哥舒翰率領的五千靖邊軍奇兵，如同從天而降的神兵，猛虎般撲向了留守在北岸大營的唐軍！
北岸大營本就兵力空虛，留守計程車兵大多是老弱病殘，哪裡是如狼似虎的靖邊軍的對手？幾乎在瞬間，大營便被攻破，火光四起，慘叫連天。李弘茂的帥旗被砍倒，糧草輜重盡數落入靖邊軍之手。
“殿下！殿下！不好了！我們……我們的大營被偷襲了！”一名親兵連滾帶爬地衝到李弘茂面前，聲音帶著哭腔。
“什麼？！”李弘茂如遭雷擊，一口鮮血險些噴出。
前有洪峰箭雨，後有奇兵斷路，江中將士死傷枕藉，哀嚎遍野。他精心策劃的總攻，轉眼間就變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災難。
“撤！快撤回北岸！”李弘茂終於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發出了絕望的嘶吼。
然而，此時想撤，談何容易？南岸的李煜早已指揮大軍，趁勢掩殺。靖邊軍的戰船如同下山猛虎，將唐軍船隊分割包圍，逐一殲滅。
張承業一馬當先，手持長槊，在敵船之上左衝右突，勇不可當。他身後的靖邊軍將士也是士氣如虹，殺得唐軍鬼哭狼嚎，紛紛跳水逃命。
這場湘江之戰，從清晨持續到黃昏。夕陽的餘暉將江水染得一片血紅。
最終，李弘茂在數百殘兵的拼死護衛下，狼狽不堪地逃回了北岸早已殘破不堪的大營，隨即不敢停留，連夜向江夏方向潰逃。
三萬唐軍，在此一役中，折損大半，淹死、燒死、戰死者不計其數，被俘者亦有數千之多。繳獲的糧草軍械，堆積如山。
嶽州城頭，李煜憑欄而立，晚風吹拂著他的帥袍。楊嫣然依偎在他身旁，眼中充滿了驕傲與愛慕。
“從嘉，你又贏了。”
李煜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這只是開始。李從善在金陵，還在等著我的‘捷報’呢！”
捷報以最快的速度傳回了長沙，隨即又快馬加鞭送往金陵。
當李從善收到李弘茂慘敗、三萬大軍幾乎全軍覆沒的訊息時，他正在齊王府中與魏觀商議如何進一步對付李煜。
“嘭！”名貴的紫砂茶壺被李從善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廢物！李弘茂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李從善氣得臉色發紫，胸膛劇烈起伏，“三萬大軍！三萬精銳啊！竟然……竟然就這麼沒了！他還有臉逃回來？孤要將他碎屍萬段！”
魏觀的臉色也異常難看，他顯然低估了李煜的軍事才能和靖邊軍的戰鬥力。
湘江之戰的細節傳來，李煜用兵之詭詐，佈局之精妙，讓他也不禁感到一陣心寒。
“王爺息怒。”魏觀深吸一口氣，強作鎮定，“勝敗乃兵家常事。李弘茂雖敗，但我們在北面仍有兵力優勢。李從嘉此番雖勝，但其兵力亦有損耗，短期內也難以對金陵構成實質威脅。”
“難以構成威脅？”李從善指著魏觀的鼻子，怒吼道，“你看看這金陵城，自從李從嘉那篇狗屁檄文傳開，有多少人在背後議論孤？如今李弘茂又打了這麼個大敗仗，那些牆頭草還不得紛紛倒向李從嘉？”
“民心可用，亦可棄。”魏觀眼中閃過一絲寒光，“既然正面戰場一時難以奏效，我們不妨從李從嘉的根基入手。”
“根基？”李從善一愣。
“不錯。”魏觀壓低了聲音，“李煜在楚地，看似得人心，但終究是外來者。楚地士族豪強，未必真心歸附。我們可以派人暗中聯絡他們，許以重利，讓他們在楚地給李從嘉製造麻煩，拖延他北上的步伐。”
“還有，”魏觀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容，“王爺可還記得，那幾位從東宮‘走脫’的太子側妃？”
李從善眉頭一挑：“先生的意思是……”
“她們雖然被柳如煙藏匿起來，但金陵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只要我們下大力氣搜查，總能找到蛛絲馬跡。”
魏觀眼中閃過一絲狠戾，“一旦找到她們，便不必再顧忌什麼皇家顏面。將她們控制在手，不怕李煜不投鼠忌器。甚至，可以用她們的性命，逼迫李從嘉做出一些不利於他自己的選擇。”
李從善聞言，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他惡狠狠地說道：“好！就依先生之計！孤要讓李煜知道，與孤作對，他身邊的人，一個都別想好過！”
他立刻下令，一方面加緊在金陵城內搜捕周娥皇等人的下落，另一方面則秘密派遣心腹前往楚地，企圖策反當地士族。
金陵城上空，剛剛因李煜大勝而略微消散的陰霾，再次變得濃重起來。一場更加陰險惡毒的陰謀，正在悄然醞釀。
而在楚地，李煜雖然取得了湘江大捷，但他深知，真正的考驗還在後頭。
他一面安撫將士，整編俘虜，鞏固嶽州防務，一面也在密切關注金陵的動向。
“殿下，金陵方面傳來訊息，齊王正在全城搜捕周娘娘她們的下落。”司馬彥神色凝重地稟報。
李煜眉頭微皺，眼中閃過一絲憂色。他知道柳如煙雖然機智，但金陵畢竟是李從善的地盤，時間一長，難保不出意外。
“傳信給柳姑娘，讓她務必小心，若事不可為，可設法將娥皇她們送出金陵，來楚地與我匯合。”李煜沉聲道。
楊嫣然在一旁輕聲道：“從嘉，金陵那邊，我們是否也該有所佈置？總不能一直被動挨打。”
李煜點了點頭：“你說得對。李從善既然不仁，休怪我不義。”他眼中閃過一絲寒芒，“張承業！”
“末將在！”
“你挑選一批精幹的密探，潛入金陵。孤要你做兩件事：第一，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娥皇她們的安全，協助柳姑娘將她們轉移。第二，給孤盯緊了齊王府，尤其是那個魏觀。孤要知道他們的一舉一動，若有機會，不妨也給他們製造一些‘驚喜’。”
張承業眼中閃過一絲興奮：“殿下放心，末將保證完成任務！定讓那齊王和魏觀寢食難安！”
李煜又轉向司馬彥：“哥舒宗遠那邊可有訊息？”
司馬彥道：“回殿下，哥舒將軍已在桂州大破楚王殘部與蜀國援軍，目前正在清剿餘孽，預計不日即可徹底平定南方。”
“好！”李煜精神一振，“傳令哥舒宗遠，平定南方後，即刻率主力北上長沙，與我匯合。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整合楚地所有力量，然後，劍指金陵！”
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將在南唐的土地上掀起。李煜以一場輝煌的勝利，拉開了他北伐的序幕，但也同時將自己和身邊的人，推向了更加險惡的境地。金陵城內的暗箭，已經悄然上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