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軍心，就這樣散了！
整個軍陣開始鬆動，之前項羽花費無數心血訓練出的佇列，在軍心潰爛的現實面前，脆弱得像紙一樣。
“穩住！都給老子穩住！”
項羽的叔父項梁策馬在陣中來回奔走，揮舞著馬鞭，聲嘶力竭地呵斥著。
“誰敢後退，斬！”
鍾離昧和龍且等大將也在拼命地彈壓，試圖用軍法來維持秩序。
可這根本沒用。
這十萬大軍，本質上就是一群放下鋤頭沒多久的農民。
他們可以憑著一腔熱血去拼命，卻無法在得知自己註定失敗的命運後，還繼續從容赴死。
“廢物！一群廢物！”
項羽目眥欲裂，他看著自己親手建立起來的大軍，在短短一刻鐘內，就從虎狼之師變成了一群待宰的羔羊，那股羞辱與狂怒，幾乎要將他的理智焚燒殆盡。
他想不通！為什麼！
為什麼老天要這樣對他！
就在楚軍陣腳大亂，陷入巨大混亂之時，對岸的扶蘇，眼神冰冷如刀，他只是輕輕地偏了一下頭，看向蒙恬。
一個眼神，足矣。
蒙恬心領神會。
他猛地抽出腰間的青銅長劍，向前一指，用盡全身力氣，發出一聲震徹河谷的怒吼：
“擂鼓！！”
“風！大風！！”
“咚！咚咚！咚咚咚咚——”
沉寂已久的秦軍戰鼓，在這一刻，如同火山噴發般猛烈地爆響起來！
那鼓聲，不再是戰前的試探，而是總攻的號角！是死亡的喪鐘！
“萬勝！大秦萬勝！！”
五萬秦軍精銳，齊聲怒吼，聲浪排山倒海，將楚軍的混亂徹底壓了下去。
他們就像一道黑色的潮水，越過淺灘，踏著河水，向著對岸那混亂不堪的敵陣，發起了最致命的衝鋒！
沒有箭雨覆蓋。
因為已經不再需要。
面對士氣崩潰、陣型散亂的楚軍，秦軍最鋒利的武器，就是他們本身！
“擋住！給老子擋住他們！”
項羽嘶吼著，聲音已經嘶啞。
可是，崩潰一旦開始，就無法阻擋。
楚軍的前排士兵，面對著如狼似虎衝來的秦軍，心理防線徹底垮塌。
他們丟下武器，轉身就往後跑。
一個逃兵，帶動十個。
十個逃兵，帶動一百個。
潰敗，如同雪崩，一發不可收拾。
“噗嗤！”
項羽揮動巨戟，將兩名從他身邊跑過的逃兵連人帶甲斬成四段，溫熱的鮮血濺了他滿臉。
但這無濟於事。
他可以殺死逃兵，卻殺不死恐懼本身。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軍隊被秦軍輕易地撕開一個又一個巨大的缺口。
“不……不！！”
項羽的眼睛血紅，他咬碎了牙，那股不甘與憤怒化作了最後的瘋狂。
他猛地回頭，看向身後那三千名從他起兵之初就一直跟隨著他，身穿重甲、手持利刃的江東子弟兵。
這是他的親衛，是他最後的底牌，是他最忠誠的力量！
“你們！”項羽的戟尖指向那片正在崩潰的戰場，“給本王……填上去！”
三千親兵，沒有絲毫猶豫。
他們是項羽的死士，他們的信念，早已和項羽的榮辱捆綁在一起。
“霸王萬歲！”
三千人齊聲怒吼，組成一個厚重的方陣，狠狠地朝著秦軍的洪.流，反衝了過去！
他們要用自己的血肉，為他們的霸王，爭取哪怕一絲一毫喘.息的機會。
三千重甲親兵，決絕地撞入了秦軍的黑色洪.流。
“鏘——！”
金鐵交鳴之聲，尖銳刺耳，響徹河灘。
最前排的秦軍士卒被這股悍不畏死的氣勢衝得人仰馬翻，鋒利的矛頭與重戟碰撞，濺起一串串火星。
缺口，暫時被堵住了。
但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這只是杯水車薪。
三千人，面對五萬如狼似虎的秦軍，就像一道搖搖欲墜的堤壩，隨時可能被徹底沖垮。
鮮血染紅了渾濁的河水。
每一瞬間，都有江東子弟兵怒吼著倒下，也有秦軍士卒被臨死的反撲拖入地獄。
這裡成了一座血肉磨盤。
就在這慘烈的絞殺中，一道身影連滾帶爬地衝到項羽馬前，二話不說，整個人“噗通”一聲跪倒，身體緊緊貼在泥濘的地面上，頭都不敢抬。
是劉邦。
他渾身泥水，狼狽不堪，姿態卑微到了極點，彷彿一條惶恐的野狗。
項羽血紅的眼睛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裡的殺意幾乎要凝成實質。
他想殺人。
殺誰都好。
殺了這個丟人現眼的傢伙？還是衝進陣中，殺光那些秦狗？
他又望向身後那片混亂不堪的隊伍，大部分士卒已經失去了戰心，正驚恐地看著前方那座血肉磨盤，一步步向後退。
再打下去，不僅這三千子弟兵要死光，他剩下的幾萬大軍也可能被秦軍的衝鋒徹底吞噬。
胸中的狂怒與不甘如同岩漿翻滾，最終，卻被一絲冰冷的理智壓下。
“咔嚓！”
項羽猛地揮動手中的巨戟，狠狠斬斷了身前的帥旗！
旗杆斷裂，繡著“楚”字的大旗頹然倒下，沒.入泥水之中。
“鳴金！後撤！！”
項羽用嘶啞的喉嚨，吼出了他這輩子最不願下達的命令。
“當！當！當！”
淒厲的鳴金聲響起，一直在後方徘徊的楚軍如蒙大赦，轉身便跑。
而那三千江東子弟兵，聽到鳴金聲，卻無一人後退。
他們組成環形陣，死戰不退，用自己的身體，為大軍的撤離築起最後一道屏障。
項羽沒有再看他們一眼。
他撥轉馬頭，在一眾親衛的護衛下，隨著潰敗的洪.流向後退去。
他的腳步異常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上。
他低著頭，看著腳下這片被鮮血浸透的土地，看著那些倒在泥水中的楚軍屍體。
這些人，昨天還在對著他歡呼，高喊“霸王萬歲”。
今天，他們就成了冰冷的屍骸。
為什麼？
那個該死的天幕……那個所謂的“漢”……
還有那個扶蘇！
項羽的拳頭，在馬鞍上捏得咯吱作響。
……
大軍退回江東腹地。
曾經浩浩蕩蕩的十萬大軍，如今只剩下不到三萬殘兵敗將。
人人帶傷，士氣低迷，營地裡一片死寂，只有傷兵痛苦的呻.吟聲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