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嫁禍案（十六）
晚八點，案情分析會。
潘劍和小王踩著夜色匆匆趕到李睿家中，帶進一身暑氣。滕豔蘭默默端上冰鎮綠豆湯，三人卻顧不上喝，圍著茶几攤開一桌資料。
“就算掌握了嫌疑人的DNA又怎樣？”小王抓了抓頭髮，額前的劉海被汗水黏成一綹一綹的，“海北區一百多萬人口，靠DNA排查根本就是大海撈針。”
李睿用筆尖輕輕敲著筆記本：“DNA只能作為甄別依據，不能作為排查依據。一個檢材檢驗成本就要一百多，全市篩查財政根本負擔不起。”
“所以當務之急，”潘劍用紅筆在地圖上畫了個圈，“是鎖定嫌疑人的活動範圍。這比盲目排查更實際。”
“我倒認為應該先做犯罪心理畫像。”潘劍推了推眼鏡，“至少可以確定這是個心理變態、手段殘忍的慣犯，很可能有前科，否則不會這麼挑釁警方。”
潘劍突然意味深長地看向李睿：“李主任，要我說，這擺明是衝你來的。偽裝法醫手法，還特意用你的DNA栽贓……”他頓了頓，“不過話說回來，對方是怎麼搞到你DNA的？”
李睿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我李睿行得正坐得端！問心無愧！”
“咳咳，”小王突然清了清嗓子，“其實我和荀法醫爭論過兇手的性別問題。”他摸著下巴作沉思狀，“現在我越來越傾向兇手是女性。”
“哦？”李睿挑眉，“說說依據。”
“荀法醫的觀察很準確，”小王翻開屍檢報告，“分屍手法雖然熟練，但砍擊力度明顯偏弱。再加上每起案件都是先投毒後殺人，這種隱蔽的手法更符合女性犯罪特徵。”
李睿失笑：“這不是荀法醫原來的觀點嗎？你當初不是堅決反對？”
“因為我串聯了所有案件。”小王眼睛發亮，指著白板上五個受害人照片，“師父您教過，系列案件要聯絡起來看——前四名死者都是男性，這就是關鍵！”
潘劍皺眉：“可最後一名受害者是女性，這個規律就不成立了。”
“不，恰恰相反。”小王神秘兮兮地從公文包抽出一份檔案，“最新調查顯示，第五名死者是同性戀。”
客廳裡突然安靜下來。李睿和潘劍對視一眼，這個發現確實為小王的推論提供了有力支撐。
“所以，”小王用記號筆在白板上畫了個大大的箭頭，“能輕易誘騙男性和同性戀女性喝下毒酒的，極有可能是女性！”
李睿猛地拍桌：“有道理！但為什麼兇手前四起針對男性，最後一起轉向女性？”
“可能是為了擾亂偵查方向。”潘劍摸著下巴，“當然也不排除……”他露出促狹的笑容，“兇手的性取向突然發生了變化？”
“咳咳！”滕豔蘭在廚房重重咳了兩聲。
三個男人頓時正襟危坐。李睿揉了揉太陽穴：“現在的問題是，海州市有哪些女性同性戀聚集的場所？”
小王癱在沙發上，剛才的長篇大論讓他精疲力盡：“師父，我腦子已經超負荷了……”
滕豔蘭端著果盤走過來，輕輕放在茶几上：“彩虹酒吧，每週五有女同主題夜。”她若無其事地擦了擦手，“幾年前掃黃打非時我去過。”
三個男人齊刷刷抬頭，表情精彩紛呈。
潘劍挑起眉毛：“怎麼著？你這是要守株待兔？酒吧裡那麼多人，你上哪兒找去？”
李睿摸著下巴沉思：“確實有點大海撈針的意思。不過如果我們能框定一個重點範圍，把這片區域所有的娛樂場所都盯住，說不定真能撞上那隻‘兔子’。”
“等等，”小王插嘴道，“咱們捋一捋。第一，怎麼確定重點範圍？第二，就算找到了人，怎麼確認她就是兇手？”
李睿搖搖頭：“這個我也說不準。但如果真讓我們碰上了，總能看出些端倪。別忘了，她既然要栽贓我，肯定跟我有些瓜葛，我一定能察覺到什麼。”
“得了吧，”潘劍促狹地笑道，“搞不好是你當年辜負過的哪個純情小姑娘來找你報仇了。”
李睿的臉又紅到了耳根：“胡說什麼！”
“你倆別打情罵俏了，“小王打斷道，“第一個問題還沒解決呢。海北區一千多平方公里，上百萬人口，怎麼框定範圍？”
李睿神秘一笑，從抽屜裡取出一個圓規：“你們忘了？我去年專門去進修過犯罪地圖學。這門學科在國外很熱門，國內卻總被人說是玄學。現在正好驗證下它到底靈不靈。”
“犯罪地圖學？”小王撓頭，“好像聽你提過。”
“刑偵專家認為，”李睿在桌上鋪開地圖，“系列犯罪通常以兇手的活動中心為原點向外輻射。只要找出前幾起案件的發生地點，確定它們的幾何中心，很可能就是兇手的主要活動區域。”
“這也太玄乎了吧？靠譜嗎？”潘劍將信將疑。
“死馬當活馬醫唄。”李睿聳聳肩，“說到案發地點，你們覺得該用拋屍地還是失蹤地？”
“兇手如果有車，拋屍地點可能具有隨機性，”小王分析道，“不如用受害人最後出現的位置更準確。”
三人立刻行動起來，在地圖上標註出五起案件的案發位置：‘7·13’殺人分屍案死者吳寰失蹤的醫院、‘9·30’殺人分屍案死者唐正軍最後出現的賓館、‘2·10’殺人分屍案死者沈瑜遇害的學校附近，以及‘3·14’失蹤案樊俊禮失蹤的商場，最後是胡佳穎遇害的青年人小區。
隨著圓規的移動，幾個紅點漸漸連成一個歪歪扭扭的橢圓。李睿在中心位置畫了個藍圈：“看看這是哪兒？”
“群賢198！”潘劍驚呼，“這一帶全是酒吧夜總會！李主任，你真神了！”
李睿得意地笑了：“犯罪地圖學能成為一門學科，自然有它的道理。現在看來，兇手很可能是透過色誘的方式接近受害者，然後擇地殺人。”
“奇怪的是，”潘劍皺眉，“當初排查時應該重點查過這些娛樂場所的監控，怎麼會毫無發現？”
“這個我清楚，”小王解釋道，“我同學在影片組，他們調回來的監控硬碟堆滿了整個辦公室。全市那麼多攝像頭，就十幾個人看。加上案發都在晚上，畫面模糊，受害者穿著又普通。要麼還沒看到這片區域的錄影，要麼看到了也沒注意到。”
“這完全說得通。”李睿揉了揉發酸的眼睛，“他們沒用犯罪地圖學，自然不會優先檢視這個區域的監控。況且咱們都清楚，那些監控畫質能看清什麼？除非嫌疑人穿著特別顯眼的衣服，否則很難辨認。”
小王突然拍了下大腿：“說到這個，我又有個發現！你們看，前四名男性受害者都是單身——來進修的醫生、出差的老闆和律師，還有個紈絝子弟。這些人最容易有豔遇的想法。最後那個女同死者就更不用說了。我們的推理絕對靠譜！”
“那今晚就去守株待兔？”小王摩拳擦掌，“兇手剛取了最後一名死者的組織，肯定還會繼續作案。”
“好啊！”潘劍眼睛一亮，“那街區美女如雲，就算抓不到兇手，飽飽眼福也不錯。”
滕豔蘭不知何時站在了書房門口，手裡端著果盤：“你們現在連個具體目標都沒有，怎麼認出兇手？”她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你們仨是孫悟空有火眼金睛啊？”
這句話像針一樣戳破了李睿剛剛燃起的熱情。是啊，沒有具體線索，茫茫人海怎麼找？
書房裡頓時安靜下來。就在這時，小王的手機突然響起。
“喂？”小王一看是老韓來電，立即接起，“DNA結果出來了？……什麼？襁褓上檢出兩個人的DNA？一個是嬰兒的……另一個是……女性？和嬰兒有親緣關係？”
李睿和潘劍同時屏住了呼吸。
“庫裡比對過了嗎？”小王急切地問，隨即表情黯淡下來，“沒有啊……”
“看來還是得去守株待兔！”李睿強打精神拍了拍小王的肩膀，“加油！”
“走吧！”滕豔蘭挑眉，隨手紮起長髮，露出修長的脖頸，“好久沒有參加行動了，還真有點興奮了。”
李睿看著妻子躍躍欲試的樣子，突然覺得後背發涼——比起破案，他現在更擔心這位“女俠”會鬧出什麼大動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