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室內的吊燈散發出柔和暖黃的光,卻明晰地照在她的手臂上,讓皮膚上的疤痕一覽無餘。
感受到謝淮川的僵硬,頭腦發昏的夏稚驟然回神,她看清他的視線落在自己的手臂上,瞳孔驟然一縮,迅速放下自己的長袖,遮住疤痕,抬手毫不猶豫地扇了他一巴掌,又伸腳把他踹開,自己站到地上。
謝淮川沒有反抗,手肘撐地,後背靠在沙發上,抬眼看他,眼神清凌。
夏稚眼神冰冷,像是溢滿碎冰的冷湖,蹲下身來,用手掌用力拍拍他的臉,漠然開口:“你也不過如此。”
語罷,她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謝淮川沉默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撐地站起身,垂眸看著自己的指尖,想起剛才看見的傷痕。
傷口邊緣整齊,看起來是用刀片這種銳器割破皮膚留下的傷口,有的傷疤接近皮膚的顏色,但有的傷疤還是硃紅色,感覺剛開始癒合。
自殘嗎?她究竟經歷了什麼事情?
怪不得每次見她,她都穿著長袖,原來是遮掩自己身上的疤。
謝淮川忽然搖了搖頭,自嘲地笑笑,他哪裡來得閒心管別人經歷什麼,現在最要緊的事情就是脫離她們的控制。
他回到了夏稚給他安排的公寓,不出意外地空無一人。
接下來的幾天,夏稚都沒有出現,似乎是徹底厭煩了他。
直到時間來到最後一天,謝淮川才徹底鬆了口氣,他將夏稚買給他的所有東西打包扔在衣櫃裡,一身輕鬆地走下樓。
一輛張揚的法拉利停在一旁,夏稚正靠著車門,聞聲看向他。
她穿了一件高領黑色毛衣,面無表情看過來的時候,竟讓人不由一陣膽顫。
謝淮川皺皺眉,走了過去。
夏稚揚起一個甜笑,卻像是浮在表面的扭曲面具:“這麼著急走,我真的傷心了……”
謝淮川平靜地看著她,道:“不想笑,就不用笑了。”
一陣靜默,夏稚收起了臉上的笑,開啟車門,道:“上車,我送你。”
他開啟副駕駛的車門,坐了上去。
車子發動,一陣風馳電掣。
夏稚眼睛看著前方,忽然出聲:“你是第一個看見我疤痕的人,你說,我該怎麼處置你?”
謝淮川對她的威脅無動於衷,只是道:“我不會說出去。”
夏稚輕笑了一聲:“不裝了?”
她似是想起什麼,忍不住笑個不停:“你別說,那天晚上我還真的被你騙過去了,怪不得把宋瑾禾迷得神魂顛倒……”
謝淮川沒有出聲,只是偏頭看著窗外飛速後退的景色。
她卻沒在意,自顧自道:“我是真的好奇,你一個無權無勢的普通人,憑什麼敢逃婚,又哪裡來的膽子拒絕我。”
夏稚握著方向盤的指尖泛白,聲音卻無波無瀾,平靜道:“明明只要妥協一下,就可以享受你這輩子都得不到的榮華富貴,為什麼非要堅持?”
“只要我妥協一步,就會痛苦一輩子。”
謝淮川淡淡出聲,卻透著勒石鑄鐵般的堅定。
夏稚驟然失了聲,她眨了眨眼,喃喃道:“你說得對……”
“謝淮川,我真的羨慕你……”
謝淮川眼神微動,轉過頭看她,張了張口,卻還是沒問出聲。
車內陷入一片寂靜,直到車子停在了宋瑾禾的別墅外面。
夏稚轉頭,已然恢復了平靜,彷彿剛才不經意顯露的脆弱都是他的幻覺,出聲問他:“你什麼時候和她離婚?”
謝淮川毫不猶豫:“今天。”
夏稚唇角翹起,笑得可愛:“那我可以追你嗎?”
“不可以。”他果斷拒絕。
夏稚癟癟嘴,眼睛卻緊緊地盯著他,道:“我可不會輕易地放手哦……”
謝淮川眉心一跳,煩躁地下車。
“喂!”夏稚忽然出聲喊他。
謝淮川頭也沒回,卻感覺到什麼東西被人衝著他扔過來。
他轉身抬手一接,發現是她開著的那輛法拉利的車鑰匙。
夏稚從車上下來,衝他揚眉,笑眼彎成月牙:“說好的,給你了。”
語罷,她轉身離開,單薄的背影消失在路口。
謝淮川垂首看了看手裡的鑰匙,轉身放到了車頂上。
他不想再和她產生任何關聯。
謝淮川拿著公文包,進了別墅,敲了敲門。
很快就有人從裡面開了門。
宋瑾禾穿著深灰色羊毛衫,周身的氣勢收斂,面色平靜,甚至有些溫和,她問:“為什麼敲門,沒有鑰匙嗎?”
謝淮川神色冷淡:“我已經把鑰匙還給你了。”
說完,他不管宋瑾禾已經難看的臉色,開門見山道:“我們現在就去辦理離婚登記,之後我就離開。”
說著,他在包裡拿出一系列早已準備好的檔案。
宋瑾禾垂在身側的指尖已經深深陷入掌心,她強壓下怒火,側開身:“先進來,我們吃頓飯再說……”
謝淮川的態度卻異常堅決:“現在就去。”
宋瑾禾忍無可忍,伸手攥住他的衣領,眸色冷熾:“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嗎?”
謝淮川直視著她的眼睛:“是。”
似是被他疏冷的眼神燙到,宋瑾禾霎時鬆開了手,盯著他半晌,才道:“好。”
——
幾個小時後,二人在婚姻登記處拿到了離婚證。
謝淮川走出登記處的大門,萬千情緒湧上心頭。
他想笑,卻笑不出來,只感覺心口驀然出現一個大洞,風呼呼地往裡灌,耳邊似乎能聽到空寂的迴響。
長痛不如短痛,與其互相折磨,不如及時止損,一刀兩斷。
謝淮川眸色微黯,輕輕嘆了口氣。
時間總會治癒一切,如今他也終於可以開啟屬於自己的人生了。
他回過頭,看向落後半步的宋瑾禾。
她垂眸看著手中緊緊捏著的離婚證,眉眼空白,似乎有些茫然,眼角還泛著薄紅。
謝淮川出聲打破了沉寂的氣氛:“我們就……這樣吧。”
宋瑾禾抬頭,扯了扯唇角:“吃頓散夥飯再分開吧。”
謝淮川猶豫片刻,抬眼卻猛然撞進她的眸中。
素來黑沉不見底的眼神不知何時覆了一層水汽,在陽光的對映下折出星星點點的碎光。
希冀,祈求,還有清晰可見的難過。
謝淮川心尖控制不住地一顫,他轉過頭,啞聲道:“好,吃完飯,我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