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殺了他們
左手掌心的漆黑羽毛此刻正散發著微弱卻清晰的牽引,如同活物般脈動。
許陳閉上眼,精神力順著那股指引探出。
周遭的空間彷彿化為實質的粘稠液體,被無形之手攪動、撕裂。輕微的失重感後,他感到腳踏實地。
再睜眼時,便已身處一片全然陌生的濃重黑暗。
鼻腔瞬間被腐朽木料與厚重陳年灰塵混合的奇異氣味佔據,帶著深入骨髓的陰冷潮溼。
腳下是粗糙不平的厚木板,每一步都伴隨著“咯吱——呀”的呻吟,在這死寂中被無限放大,刺耳得很。
許陳頓了頓,調整呼吸,讓腳步變得更輕。
幾縷微弱的光線從木板的縫隙中倔強地透出,勉強勾勒出這片空間的輪廓——一個寬敞但低矮的閣樓。
蛛網在昏暗中結成片,隨著氣流微微晃動。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鐵鏽味,混雜著什麼東西腐敗的氣息。
看結構,像是某種古老石制建築的頂部,或許是廢棄鐘樓或教堂的閣樓。
正凝神細辨,下方傳來壓抑的交談聲,斷斷續續,貼著地面傳來。
許陳無聲地伏下身,耳朵貼近滿是厚厚塵埃的木板,冰涼粗糙的觸感讓他肩頭的傷口又是一陣抽痛。
聲音逐漸清晰起來。
“時辰快到了,主的恩賜即將降臨,”一個沙啞的聲音開口,語調中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熱,
“祭品必須完美無瑕,絕不能出任何差錯!那些新補充的,都檢查過了?”
“回稟主教大人,編號零到十七,都在名冊上,逐一核對,沒有遺漏。新來的幾個也驗過了,質素尚可。”
另一個聲音冷硬地回應,平板無波。
沙啞聲音提高了些:“特別是編號七!她是最純淨的容器……純淨到別人覬覦上,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主教大人放心,”冷硬聲音旁邊,響起第三個略顯諂媚的聲音,“編號七一直昏睡著,藥效十足。小的們輪班看護,不敢怠慢。方才小的還去看過,呼吸平穩,只是……有些發熱。”
“發熱?”沙啞聲音帶著不滿,“儀式前務必讓她恢復。去,取一支‘靜神劑’給她。”
“是,是!”
編號七。
這三個字像直直扎進許陳的腦海。巷子裡那雙驚恐無助的眼睛,那隻從他手中無力滑落的溫暖小手,瞬間在眼前交疊。
“別多管閒事……”那張紙條上的字跡彷彿也浮現在這片黑暗中。
許陳的嘴角無聲地扯出一個極冷的弧度。管閒事?看來他們還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多管閒事”。
另一邊,一堆凌亂骯髒的麻布和破舊草蓆被抬了上來。,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極輕微地起伏。
許陳幾乎是凝固了呼吸,最上面那層散發著黴味的髒汙麻布被翻開
一張佈滿冷汗與灰痕的小臉露了出來。
正是那個小女孩。
她雙眼緊閉,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未乾的淚珠,小小的眉頭痛苦地緊蹙著,嘴唇乾裂起皮,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原本還算整潔的衣服此刻已成破布條,沾染著大片深色的汙漬和暗沉的血跡。幾處傷口簡單包紮過,滲出的血又將紗布染紅。
她瘦弱的胳膊和小腿上,幾道青紫交錯的勒痕深可見骨,邊緣皮膚已經磨破,微微紅腫。
她蜷縮在那裡,像一隻被人遺棄的小貓,細微的呼吸帶著不易察覺的藥物氣味,混雜著令人作嘔的黴味與淡淡的血腥。
一股寒意從許陳的腳底板直衝頭頂,又迅速沉澱為胸腔中一塊燒紅的烙鐵。
他緩緩握緊了拳頭,骨節發出輕微的脆響。周遭的空氣似乎都因為他身上散發出的無形壓力而變得凝滯。
他的眼神暗得如同深淵,裡面沒有滔天的怒火,只有一片極致的冰寒和即將爆發的毀滅。
怒火在他胸腔內奔騰,幾乎要焚燬一切。
許陳強迫自己吸入一口空氣,那帶著鐵鏽與塵埃味道的氣息湧入肺腑,像無數根細針刺向每一處神經末梢。
全身的力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匯聚,肩胛骨處的傷口肌肉蠕動,斷裂的組織迅速連線,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代價則是額角青筋虯結,冷汗如注,力量在頃刻蒸騰無影。
行動能力瞬間恢復。
他的精神力如潮水般鋪開,無聲無息,卻又無孔不入。
閣樓的每一塊磚石,每一寸朽壞的木板,都在他腦海中構建出精準的立體影象。下方那群人的位置、呼吸,甚至心跳的微弱差異,都無所遁形。
樓下的對話仍在繼續。
一個陰沉的聲音打破了短暫的沉默,充滿了不甘與嫉妒:
“……什麼?!憑什麼儀式由他來主持?我對主的忠誠,難道還不夠明顯嗎?那隻該死的烏鴉,可是我親手飼養,日夜不休,替我們監視和傳遞了多少重要訊息!”
另一個聲音響起,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如同敲擊在冰面上的石子:
“這是主的意志。做好你該做的,否則,主的怒火你承受不起。”
許陳的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一群瘋子,還是一群內訌的瘋子。真是有趣。
他的目標明確——人數最少的樓梯間。那裡是唯一的通道,也是防守的薄弱點。
空間再次扭曲。這一次,幾乎沒有絲毫凝滯,彷彿他與這片空間的每一次互動都更加熟稔。
陰暗的樓梯間,黴味與尿騷味混合,令人窒息。
幾名守衛懶散地靠著佈滿汙痕的牆壁,武器胡亂地搭在腿邊或靠在牆角。
他們的談話聲低低傳來,間或夾雜著幾聲壓抑的鬨笑。
許陳的身影如同從陰影中剝離的實體,悄然出現。
不等他們那被酒精和懈怠侵蝕的神經做出任何反應,一道冰冷的寒芒已然閃過。最靠近門口的守衛臉上的笑容甚至還未完全凝固,喉嚨便被利落地切開。
旁邊的同伴剛剛察覺到異樣,剛要張口呼喊,另一道寒芒已至。
沉悶的倒地聲接連響起,在這狹窄逼仄的空間內顯得格外清晰刺耳。
溫熱的液體噴濺在冰冷的石壁上,迅速勾勒出幾道蜿蜒的痕跡,又順著粗糙的牆面滑落,在積滿灰塵的地面上暈開一灘灘深色。
空氣中濃郁的血腥味瞬間蓋過了原有的腐朽與汙濁,新鮮而刺激。
許陳緊緊握著刀,巨大的能力消耗讓他太陽穴突突直跳,視野邊緣甚至出現了短暫的暗角。但他毫不在意,或者說,此刻他身體的本能已經壓倒了這種不適。
眼中,只有愈發濃烈、幾乎要凝成實質的殺意。
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嘴裡泛起一絲甜腥,不知是錯覺,還是體內翻湧的氣血壓迫所致。
殺了他們!他現在只能聽到這一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