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她出現了
她輕快地轉了個圈,裙襬隨之旋起一個優美的弧度,空氣中都彷彿漾開了幾分甜意。
莉薇婭幾步蹦跳到他面前,小板鞋在青石板上踏出真實的聲響,清澈的眼眸裡閃動著少有的熱切與期待。
這和平日相似,卻因為“舊人換新衣”,她莫名顯得更有魅力了,帶著她身上的氣息也愈發甜起來。
“許陳,快幫我看看,這個領結是不是歪了?”
她微微仰起臉,白皙的頸項在晨光勾勒下,透出一種細膩的光澤。
許陳垂著眼睛看這個女孩,剛伸出手,指尖將要觸碰到那柔軟的布料。
一個清冷的女聲就毫無預兆地自身後響起:“你們是情侶嗎?”
許陳的動作驟然凝固,每一個關節都僵住了。
這聲音……這聲音莫名熟悉得讓他每一寸頭皮都瞬間繃緊,炸起細小的疙瘩。
但他確信身邊那群老人小孩不存在這樣的聲音。
許陳猛地轉過身。
視線裡,一個白髮藍眼的女孩靜靜立在不遠處,晨光在她身上勾勒出淡薄的輪廓。
她的年紀看起來比莉薇婭大,因而無法忽視的就生的飽滿多了。
五官線條精緻分明,卻遍佈著冰雪般的寒意,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清冷氣息撲面而來。
一身純白的衣裙,幾乎與她雪色的長髮消融在一起,唯獨那雙冰藍色的眼眸,目光銳利,直直地刺入人心深處。
幾乎是下一秒,許陳心中就拼湊出了這個女人的身份。
是她!
那個在幻象中出現的女人!
許陳的大腦轟然一聲,剎那間被抽空了所有思緒,只剩下心臟在胸腔裡瘋狂地撞擊,沉重而急促的搏動幾乎要衝破他的喉嚨。
即使這些日子這種感覺已經貫徹他的生活,動不動就來一下,但他還是沒辦法適應。
並且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想罵娘。
那女孩面無表情,雙手抱在胸前,步伐看似隨意,每一步落下卻都帶著無形的壓迫感,緩緩走近。
白色的裙襬隨著她的動作輕微拂動。
她停在許陳面前,那雙冰藍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鎖定他,語氣平淡,卻蘊含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量:
“你,真的看得見我?”
許陳感覺自己的手在不住發顫。
與此同時,莉薇婭疑惑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搖搖晃晃飄在空中,沒把許陳從虛幻的大腦混沌里拉出來,卻也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對峙:
“許陳?你怎麼了?”
許陳才像是被驟然驚醒,僵硬地轉過頭,脖頸發出細微的咯吱聲,動作幅度大得極不自然。
莉薇婭正一臉茫然地注視著他,又順著他先前的視線望向他身後——
在她的視線裡,那裡只有空蕩蕩的走廊和斑駁的牆壁。
“你在看什麼呢?那裡什麼都沒有啊。”她的聲音裡滿是純粹的不解,莉薇婭上前兩步,又想去拉許陳的手腕。
許陳的心卻自然完全不在她這,一切視線中的東西都伴著大腦極度的嗡鳴,眼前的街道,青石板,莉薇婭都產生了幻影,搖擺不定,他的手顫的更厲害。
許陳霍然再次轉回頭。
但卻是眼前空空蕩蕩。
白髮女孩消失了,彷彿她從未在此處出現過,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他腦中一個更為清晰逼真的臆想。
難道……真的是幻覺?
也就在這個瞬間,視線中的世界恢復平靜,一切不再亂晃,耳鳴稍稍減弱,許陳也漸漸能聽見自己粗重的呼吸了。
大腦隨即開始運轉起來。
剛剛所看見的那些,是最近的壓力太過沉重?還是因為對那個幻象揮之不去的執念,才導致了這樣的錯覺?
他深深吸進一口微涼的空氣,竭力想讓自己冷靜,但胸腔裡那陣陣的鼓譟卻無論如何也平息不下去。
“我沒事。”
他的聲音乾澀沙啞,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僵硬至極的笑容,試圖掩蓋住心底翻湧的驚濤駭浪。
他伸出手,幫莉薇婭整理那微微歪斜的領結。
卻忘了指尖抑制不住地輕微顫抖著,心神完全不在這上面,觸碰到那片絲滑的布料時,竟感覺不到絲毫的暖意或質感。
只有他自己的不安。
也就是在下一秒,許陳調整領結的動作一頓,他不經意地抬了下頭。
於是瞳孔就在瞬間急劇收縮。
就在不遠處庭院的屋簷邊沿,清晨的微風吹拂著屋簷下的風鈴,發出細碎的輕響。
而剛剛那個白髮女人正悠閒地坐在那裡,兩條纖細的腿在空中輕輕晃動,白色的裙襬被晨風揚起又落下。
她低垂著頭,逆著刺目的晨光,陽光在她雪白的髮絲邊緣勾勒出一圈淺淡的金邊,使得她的輪廓有些模糊不清。
但那雙冰藍色的眸子卻清晰無比,它們一瞬不瞬地,帶著一絲難以解讀的、彷彿撇嘴的表情,牢牢地釘在他身上。
一股徹骨的寒意猛地從腳底躥起,瞬間貫穿四肢百骸,直衝天靈蓋。
許陳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這一刻停滯、凝固。
他幾乎是憑藉本能向後挪動了微小的一步,喉嚨乾澀發緊,堵得他說不出一個字,耳邊只剩下自己粗重而急促的呼吸聲,一下下撞擊著耳膜。
莉薇婭似乎察覺到了他神色的不對,卻只以為他是賽前過度緊張,也不再追究了,抿抿唇,主動岔開話題,伸手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眼中溼漉漉的:
“許陳,我們該走了,比賽就快開始了。”
許陳被她拉著,腳步虛浮無力地向前挪動,每一步落下都感覺不到地面的實感。
他剋制不住地再次回頭,望向那個屋簷,心臟狂跳不止,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女孩依舊坐在那裡,紋絲不動,身形精緻,卻散發著一種非人的冰冷。
晨曦的陽光愈發明亮,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了那雙冰藍色的眼睛,凝視著他。
她的嘴角似乎向上牽動了一下,勾起一抹極淡、極細微的弧度。
那眼神平靜無波,卻又好像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瞭然,那種意識層面的攻擊穿透了距離,穿透了他的偽裝。
然後,直抵他混亂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