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許靈靈的日記
“此乃‘赤陽離火珠’,至陽之物,佩之可辟易尋常陰邪,對修行火屬功法亦有助益。”
“這本是‘小衍陣圖錄’,收錄了三十六種實用陣法,入門精要,對你應付新學考核或有幫助。”
“最後這張,是‘破空遁地符’,保命之用,激發後可瞬息挪移百丈之外,切記,僅可使用一次,非生死關頭不可輕用。”
總督一一介紹道,語氣中不無欣賞,每個話語音都像是刻意的拉長了,嘖嘖稱奇。
也並不是太誇張,這些東西,無一不是修行者夢寐以求的寶物,尤其是那張保命的符籙,更是有價無市。
許陳將木盒收起,指尖拂過溫熱的赤陽珠,心中卻五味雜陳。
獎勵豐厚,但這背後牽扯出的變故,卻讓他難欣喜的起來。
離開雀臺鎮,去中州,考核,調配……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快得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昨天還在處理內鬼,還在擔憂蛇妖帶來的毒氣入侵,還在頭疼莫名其妙出現的那些殺人事件,和許靈靈的大變。
今天,就傳來有可能要離開這裡的訊息。
不……或許,這才是所謂【活著】副本的正軌呢?時間不會等他一個一個將謎題解開,只會不斷讓他接受新的東西,不斷。
一旁的裴漢,自總督開始講述改制之事後,便一直沉默著。
他只是安靜地聽著,偶爾端起茶杯抿一口,目光低垂,讓人看不清他此刻在想些什麼。
總督又交代了一些關於新學典籍的細節,以及州府那邊的一些見聞,氣氛漸漸緩和下來。
但許陳能感覺到,無論是自己,還是裴漢,亦或是總督,心中都壓著事。
窗外夜色更深,勾欄的喧囂似乎也遙遠了些。
雅間內,茶水漸涼,三人各懷心事,一時無言。
……
另一邊,許靈靈送走了最後一位客人。
她臉上的笑容還未完全褪去,眼神卻顯得有些空茫,魂不在焉。
此時就這麼迷茫的望著遠去的背影,眼睛裡面什麼都沒有印,灰濛濛的,僵立在那裡。
旁邊的姐妹笑著推了她一把,手指在她肩上戳了戳。
似乎春杏死後,圍繞在她身邊的那圈冷氣也散了,所有人都不再排擠她。
反而……
圍繞在她身邊美好的聲音,多了起來。
“靈靈姐,想什麼呢?金爵都響半天了,收工啦。”
聽言,許靈靈這才如夢初醒般,啊了一聲,有些遲鈍抬起頭來,慢慢地收拾起桌上的殘羹冷碟。
回到自己新的房間,空氣裡還殘留著白天脂粉與酒氣的混合味道。
許靈靈走到梳妝檯前,看著昏暗光線下自己精緻的臉,卻沒太多表情,只是熟練地在桌面下摸索,按動機關。
嘎達一聲。
抽屜側面彈開那個隱秘的夾層。
她從中取出那本邊緣發黃的舊本子,封皮上那個歪歪扭扭的名字依舊安靜地躺在那裡。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粗糙的封皮,她長長的睫毛垂下來,白皙手指動了動,緩緩翻開。
【現在是五月廿一,天氣晴,陽光暖暖的。】
【今天又看見許大人了,他好像有點不一樣,但又說不上來哪裡不一樣。】
【他走路比以前快了些,眉頭也總是皺著,好像有什麼煩心事。】
【不像以前,有時候會靠在窗邊看梨花,一看就是好久,那時候他好像會笑,又好像沒有。】
【對不起,我有些忘了。】
【但是,他很好看。】
【今天他從外面回來,袖子上沾了點泥,還有血腥氣,他去哪了?】
【他看起來有些不耐煩……更多的情緒我看不太懂。】
【他突然就鬆了一口氣一樣!是因為總du要晚些回來了嗎?許大人很討厭總督嗎?我沒見過他。好像衙門裡也沒有很多人提起他,他是誰?】
【他沒注意到我,是不是我蹲的這個牆角邊太隱蔽了?】
【裴大人今天也怪怪的,看見許大人回來,問了句奇怪的話,許大人好像沒聽懂,我也沒聽懂。】
【許大人後來去了他的桌子那邊,拿了一個小瓶子,他好像很看重那個瓶子。】
【他是不是又不開心了?】
【五月廿二,陰天,好像要下雨了,我不喜歡這種天氣。】
【許大人今天很早就出門了,是去了縣城嗎?聽趙媽媽說,他去買藥了。】
【他需要很多藥嗎?是受傷了嗎?我好像都沒見過他受傷,許大人一直很厲害,這點希望你不要忘記,許靈靈。】
【對不起,許靈靈,我的字還是不好看,不過只有你會看見了,你會一直叫許靈靈嗎?】
【如果有一天你忘了這個名字的來源,就請翻到這一頁。】
【這是你為自己取的名字。】
【你不會忘記你自己的,對不對?至少這個,你絕對不會忘記的。】
【下午,許大人回來了,臉色不太好,好像比早上出門的時候更嚴肅了。】
【他在院子裡站了一會兒,看著那棵梨樹,梨花已經快要謝了。】
【風吹過的時候,他好像嘆了口氣,很輕很輕。】
【晚上他屋裡的燈亮了很久,他是在看書嗎?還是在想事情?】
【我身上還有血,只是回來的路上不小心經過這裡了,隨時隨地記錄是好習慣,所以這一頁有血跡,請你不要怪我,未來的許靈靈。】
【現在是晚上。】
【他們說總督大人回來了,還帶了東西給許大人。】
【那裡管的好嚴,誰也聽不見他們在聊什麼。】
【為什麼是今天晚上呢?許大人不喜歡總督的話,他們聊的會不會不愉快?總督還不知道我的存在呢,裴大人會告訴他嗎?他會接受我的身份嗎?】
日記停留在最後一個問號那裡,筆觸有些潦草了,還沒幹,墨水在微光下泛起水色。
許靈靈趴在桌上,臉頰貼著微涼的木頭桌面,眼睛睜著,卻沒有焦點,顯得呆愣愣的。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照進來,在她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她就這樣一動不動地趴著,感受著側臉傳來木頭的冰涼,感受著脂粉氣一點一點被外面吹進來微涼的風吞沒,感受手一點一點涼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