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死人了。
裴漢有些迷茫的踏入風月樓。
樓內薰香嫋嫋,脂粉氣混雜著酒氣,靡靡之音不絕於耳。
從剛剛那個巷口就跟丟了,唯能藏身而最魚龍混雜的地方……就只有這了。
那女子是青樓的?他們來這裡幹什麼?
而且每次都是同行,他怎麼不記得許陳在這裡認識過女子呢?
他不是天天眼睛一閉就是喝嗎?
“哎喲,裴爺!您可來了!”
一個身影扭著腰肢迎了上來,正是風月樓的老鴇,趙媽媽。
她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眼神卻在裴漢身上滴溜溜地轉。
“裴爺今兒是來找我們靈靈姑娘的?”
趙媽媽的聲音特意夾了,有些發膩。
“不過靈靈姑娘這會兒還沒準備好呢,要不您先……”
裴漢臉上掛著一抹疏離的笑意,打斷了她。
“誤會了。”
“我不是來找靈靈姑娘的。”
趙媽媽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不是找她?那這大佛來做什麼?
平時不是晚些時候才會來喝酒嗎?
她心思電轉,很快又換上熱絡的表情。
“那是……裴爺想找哪位姑娘樂呵樂呵?”
“還是說……為了過幾日的花魁大選?”
趙媽媽試探著問。
“今年可是熱鬧非凡,裴爺您這樣的大人物,可一定要來捧場啊!”
裴漢沉吟片刻,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四周。
這裡人多眼雜,不是說話的地方。
他並未直接回答趙媽媽關於花魁大選的問題。
“這個……我回頭問問許陳再說。”
他隨口應付道,同時將許陳的名字拋了出來,觀察著趙媽媽的反應。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極快地從旁邊廊柱後閃出,幾乎是貼著牆壁掠過。
速度太快,風一樣的,呱一下就過去了。
裴漢甚至沒看清是什麼。
下一秒,手臂就被人猛地抓住了。
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將他直接拽進了旁邊的拐角陰影裡。
動作乾淨利落,一點猶豫都沒有。
裴漢心頭一凜,下意識就要要出手反擊。
但待他定睛看清來人,才發現是許陳。
許陳的臉色異常凝重,胸膛迅速起伏,擺正裴漢的肩膀。
他沒有半句廢話,壓低聲音,語速極快地報出一個位置。
“二樓,東側,第三間包廂,去那裡等我。”
說完,不等裴漢反應,他手一鬆,身影再次如鬼魅般沒入陰影,消失不見。
整個過程,不過短短一兩息。
“哎?裴爺?剛剛那是……”
趙媽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一愣,此時追了上來,臉上帶著驚疑。
“什麼賊人如此大膽,敢在風月樓裡……”
裴漢迅速回神,心思急轉。
許陳這般行色匆匆,還特意點明一個包廂位置,定然是有重大發現。
他不動聲色地打斷趙媽媽。
“沒什麼,大概是哪個喝醉的客人。”
他隨口將話題岔開,語氣看似輕鬆,內裡卻已經帶了不容置疑的味道。
他微笑。
“媽媽去忙吧,我隨便走走。”
說完,便不再理會趙媽媽,快步朝著許陳所說的方向走去。
趙媽媽看著裴漢匆匆離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磨了磨牙。
裴漢沿著樓梯往上走。
越往裡走,空氣中那股濃郁的脂粉香氣似乎就越淡薄。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微弱、卻異常腥甜的氣息。
是血腥味。
這味道很淡,被樓內其他的氣味掩蓋著,尋常人根本無法察覺。
但裴漢卻是能輕易感知到。
他的心猛地一沉,某種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
不由自主加快了腳步。
二樓東側,第三間包廂。
門口守著兩個龜奴。
見裴漢徑直走來,面色不善,兩人下意識地上前想要阻攔。
“這位爺,裡面……”
裴漢此刻心急如焚,哪裡有心思跟他們廢話。
他眼神一厲,周身散發出一股迫人的氣勢。
那兩個龜奴只覺得一股寒意襲來,後面的話頓時卡在了喉嚨裡,不由自主地退到了一旁。
裴漢不再遲疑,伸手猛地推開了包廂的門。
“砰!”
門板撞在牆上,發出一聲悶響。
下一秒,映入眼簾的景象,就讓裴漢的眉頭瞬間緊緊蹙起。
房間裡瀰漫著一股更加濃郁的血腥氣,混雜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穢物味道。
光線有些昏暗,但足以看清裡面的情形。
正對著門的拔步床上,赫然躺著一具赤裸的男屍。
男屍的褲子褪到一半,姿態極其不雅。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臉。
那張臉……已經不能稱之為臉了。
整張臉皮,似乎被人用利器完整地剝了下來,只留下血肉模糊的一片。
更詭異的是,在後腦勺對應的位置,額頭正中,有一個拳頭大小的、空洞洞的血窟窿,彷彿有什麼東西從裡面被硬生生掏走了。
除此之外,屍體身上再無其他明顯的傷口。
裴漢強忍著不適,快步上前。
他俯身仔細檢查屍體,伸手探了探屍體的溫度,又觀察了一下傷口的狀況。
屍體尚有餘溫,血液還未完全凝固。
“死亡時間……大概在半個時辰之內。”
裴漢低聲自語,臉色陰沉得可怕。
他立刻轉身,對著門外厲聲道。
“來人!”
“封鎖這裡!任何人不得靠近!”
守在樓下的衙役聽到動靜,立刻衝了上來。
“是!頭兒!”
與此同時,聽到巨大動靜的趙媽媽也提著裙襬,氣喘吁吁地跑了上來。
她本是想看看發生了什麼事,順便阻止裴漢亂闖。
可當她的目光觸及房間內的景象時,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便兩眼一翻,直挺挺地朝著後面倒去。
“啊——!”
裴漢下意識地想伸手扶住她。
卻發現另一隻手更快地伸了過來,穩穩地托住了即將癱軟下去的趙媽媽。
裴漢抬眼看去。
許陳不知何時已經趕了回來。
他此刻的衣衫略顯凌亂,髮髻也有些鬆散,似乎是經歷了一番急趕,氣息微促。
但他的眼神依舊銳利,只是在看到房內景象時,瞳孔也幾不可查地縮了一下。
許陳將嚇暈過去的趙媽媽交給旁邊的龜奴,輕輕咳嗽了一聲,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恢復了平日裡那副嚴謹沉穩的模樣。
裴漢沒有多問,現在也不是追究細節的時候。
他指了指床上的屍體,將自己的初步發現簡要地告訴了許陳。
“臉皮被剝,顱內有空洞,死亡時間不超過半個時辰。”
許陳走到床邊,目光落在屍體上。
他沒有像裴漢那樣靠近檢查,只是靜靜地感知著什麼。
片刻後,他緩緩開口,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判斷。
“是妖怪作祟。”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
原本已經暈厥過去的趙媽媽,被這兩個字刺激得悠悠轉醒。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正好聽到許陳的結論,嚇得差點又暈過去。
“妖……妖怪?”
她聲音發顫,臉上血色盡褪。
“不……不可能!這……這包廂裡的是官爺啊!”
趙媽媽像是想起了什麼,猛地抓住旁邊龜奴的胳膊,語無倫次地反駁道。
“是衙門的錢七爺啊!你們……你們不認得他了嗎?”
這話一出,如同平地驚雷。
許陳和裴漢同時一震,臉上都露出了驚愕的神色。
許陳不認識錢七,是因為此人並不在他手下當差,只是隱約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
他原本以為死者只是個倒黴的尋歡客。
可現在聽趙媽媽說死者是衙門的人……
什麼妖怪如此大膽,竟敢直接對官府中人下手?
要知道,官府人員被殺,這絕對是潑天的大案,必然會徹查到底,不死不休。
一般的妖怪,只要不是腦子抽了,都不會選擇去攻擊官府裡的人。
除非……它極度自信,認為自己絕不會被抓住。
這份囂張,簡直令人髮指。
而裴漢的震驚,則是因為他對錢七這個人再熟悉不過。
錢七,不過是衙門裡一個不入流的小吏,平日裡溜鬚拍馬,是個十足的酒囊飯袋。
裴漢從未聽說過他有到訪青樓的習慣。
現在更是他應該在衙門的時間,怎麼會跑到這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