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花魁
許陳:“……”
他有些無奈,但卻也不置可否,問:“還有二十七天?那你這二十七天,我叫你什麼?”
橘兒歪著頭想了想,忽然湊近了些:“要不……大人叫我小~徒~弟?”
許陳看著她眼中閃爍的狡黠光芒,嘴角微不可察地彎了一下。
這丫頭倒是越來越會順杆爬了。
“沒大沒小。”他故作嚴肅,輕斥了一句。
橘兒吐了吐舌尖,也不怕他,反而笑得更開心了。
見許陳接受的樣子,她眼珠轉了轉,又想起什麼似的。
“那……大人叫我許靈靈?”
謹靈是她在青樓最初的名字,也是屬於她的第一個名字。
許陳當然是沒料到有下文的,皺了皺眉:“許靈靈?為何?”
“嗯……”橘兒眼神閃爍,隨便找了個理由,“我……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挺好聽的?”
許陳看著她這副模樣,最終還是沒再追問。
“行吧。”他點了點頭,“那就先叫著。”
至少比“喂”“……你”強點。
橘兒眼中瞬間綻放出笑意,連帶著手上的力道都輕快了幾分。
……
接下來的日子,似乎真的如許陳所想,變得恬靜而充實。
【你的修為穩步提升,築基中期的壁壘在“炁”的幫助下,比預想中更容易突破。】
【你開始研讀《道德經》與《莊子》,試圖從中尋找更高層次的修煉法門,彌補野路子出身的不足。】
【每日往返縣中書院雖然奔波,但內力的精純與日俱增,讓你覺得這一切都值得。】
許陳放下手中的竹簡,揉了揉眉心。
道家典籍晦澀難懂,但其中蘊含的天地至理,讓他隱隱觸控到了更高境界的門檻。
但累也是真累。
院子裡,許靈靈依舊在不知疲倦地練著劍。
她的劍法越發凌厲,身形也更加飄逸,只是那股氣息的滯澀感,依舊存在。
許陳偶爾會指點她幾句,她總是聽得格外認真,一雙狐狸眼亮得驚人,彷彿要把他的每個字都刻進心裡。
然後,她就會纏著他問東問西,從劍招變化到氣息流轉,有時甚至會問些雀臺鎮的奇聞異事。
不得不說,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聽著她幼稚又總是帶著對未來美好期待的嚮往話語,似乎連枯燥的修煉都變得不那麼難熬了。
……
【裴漢每次看你一副疲憊(養胃)的樣子,就會二話不說把你拐去青樓,找幾個小姐來,看你實在不感興趣就灌酒。】
【不過你早就習慣了。】
依舊是熟悉的喧囂,脂粉香氣混合著酒氣,鶯聲燕語不絕於耳。
許陳隨意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裴漢則已經熟門熟路地跟相熟的姑娘打起了招呼。
許陳的目光在樓內隨意掃過,並未過多停留。
他來這裡,更多的是一種習慣,和裴漢一樣。
卻沒注意,四樓的陰影處,一雙眼睛正悄悄地注視著他。
橘兒穿著亮橙色的衣裙,安靜地站在欄杆後,看著樓下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似乎清瘦了些,白日看的不太清晰,但青樓的燈光具有角度性,眉宇間帶著的不易察覺的疲憊,骨骼的每一寸都看得真切。
看著他和裴漢談笑,看著他偶爾端起酒杯淺酌,橘兒的心中五味雜陳。
是渴望,是羨慕,還有一絲絲……自卑。
她現在是許靈靈,是衙門的密探,是他口中的“小徒弟”。
可在這裡,她依舊是那個身份卑微的橘兒。
一個歌女。
這種割裂感讓她無所適從。
她多想光明正大地走下去,像其他姑娘一樣,笑著喚他一聲“許大人”。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躲在陰影裡,偷偷地看著他。
但她不敢,也不能。
裴漢多次提過,因為她身份的特殊性,為了避免被有心之人察覺,他輕柔的身份是絕不能跟衙門裡的人沾染一點關係的。
至少明面上,半個字都不要多說。
這是為了她好。
橘兒當然清楚裴漢是對的,她只能輕輕嘆了口氣,將緊攥的手鬆開,轉身隱入了更深的黑暗中。
許陳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若有所感地朝二樓的方向瞥了一眼。
陰影綽綽,空無一人。
他皺了皺眉,又是錯覺嗎?
青樓的胭脂粉味實在太雜……氣息什麼的,實在被掩蓋的太深了。
【你的修煉按部就班,對身體與“炁”的掌控越發純熟。】
【許靈靈的進步也一日千里,煉氣三階的門檻已然觸控到。】
【只是,你敏銳地察覺到,每隔一段時間,她的氣息就會出現一次詭異的波動,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她體內甦醒,然後又沉寂下去。】
【你問過她,她總是含糊其辭,或者用練功岔了氣來搪塞。】
【你沒有深究,每個人都有秘密。】
【但你心中的疑惑卻越來越深。】
【她的修為比你弱,照理來說,除非他體內那股東西比你強上幾個境界,你不應該會連一點底都摸不出來的。】
【你打算找個時間,試探下她的真正實力。】
……
另一邊。
後院的靜謐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碎。
描金繡鳳的趙媽媽扭著腰肢,快步穿過月洞門,臉上帶著幾分不由分說的熱絡。
她一眼就看到了廊下獨自倚欄,望著天邊流雲的橘兒。
“哎喲,我的好橘兒,可算找著你了。”
趙媽媽幾步上前,拉住橘兒的手,語氣親暱,眼中卻滿是狡黠,精光閃過,打亮一件商品的意味毫不遮掩。
橘兒也回過神,她斂下眼中的思緒,微微頷首:“媽媽。”
“還有三日,就是咱們樓裡一年一度的紀念日了。”
趙媽媽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在她清麗的臉上打轉。
“到時候啊,不光有特別的演出,花魁競選也是重頭戲。”
橘兒的心輕輕一沉。
花魁競選?
她下意識地想要拒絕。
她如今的身份,行走在暗處尚且要步步為營,若是站到那萬眾矚目的臺子上,實在……風險太大了。
一旦被有心人盯上,順藤摸瓜……後果不堪設想。
她抿了抿唇,試圖婉拒:“媽媽,我……”
“我知道,我知道。”
趙媽媽打斷她的話,一副“我都懂”的表情。
“裴大人那邊常叫你過去,是器重你,媽媽都明白。”
她話鋒一轉,語氣卻是不容商量的。
“可這樓裡的規矩不能破,花魁競選,你必須參加。”
趙媽媽並不知道橘兒已經成了衙門的密探,只當她是得了裴漢的青眼,時常被喚去衙門伺候。
這份“恩寵”在她看來,正是橘兒參與競選的絕佳資本。
橘兒看著趙媽媽眼中閃爍的精明與期待,拒絕的話堵在喉嚨口,終究還是嚥了下去。
她輕輕點了點頭:“……是,橘兒知道了。”
趙媽媽這才滿意地笑了,又親熱地囑咐了幾句,這才扭著腰肢離去。
廊下只剩下橘兒一人,微風吹起她素白的衣角。
她的瞳孔閃著,半圓的月光照著,心卻被陰霾的雲遮住,緊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