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扇
山洞內部蜿蜒曲折，岔道眾多，但好在許陳的記憶力驚人，他清晰地記得每一個轉彎，每一處標記。
轉過一個狹窄的拐角，許陳卻突然停住了腳步。
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腐臭氣息撲面而來，夾雜著極為濃重的陰氣。
即便有符紙護身，這種氣息依然令人難以忍受。
他的心沉了下去。
他對這種情況太過熟悉了——有什麼東西死在了裡面，而且不是普通的死亡。
手指輕輕搭在腰間的短劍上，許陳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向氣味的源頭移動。
洞穴漸漸變寬，前方出現了一個較為開闊的空間。
許陳站在入口處，目光迅速掃過整個空間，然後猛地凝固在中心位置。
那裡的牆面很高，很寬，上面擺著許多人皮。
這些人皮很多已經腐爛發臭了，還有一些殘缺，像被什麼撕咬了一樣。
角落裡堆放著骨頭，看來，這就是千年鬼魅平時最常待的區域了。
月圓之夜以及所有線索連線起來，之前的所有想法在這一刻徹底得到證實。
這就是隻害人無數的妖怪。
許陳僵在原地，念頭如潮水般湧來又退去。
即使千年鬼魅已死，他也不由得攥緊拳頭。
想起當時那一把扇子中迸發出無數的痛苦哀嚎，許陳完全不敢想這些甚至才十七八歲的少女是如何被活活剝去人皮，痛苦死去的。
空氣中瀰漫著腐臭的氣息，許陳捂住口鼻，眼中的憤怒慢慢轉為冷靜。
他來這裡是要找線索的。
千年鬼魅死後這邊的氣候為何會發生如此變化？一定有能找到的線索。
於是他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走近了那片人皮所在的區域，去細細觀察。
壁上的人皮在微弱的光線下呈現出病態的黃白色，有些已經乾枯，像一張張訴說著痛苦的臉。
他注意到人皮被撕咬的地方都沒有那毒的氣息，反而是切割的地方，血肉粘連的地方，有這股氣息。
許陳頓時覺得這氣息很熟悉，他好像在哪裡見過這道氣息。
似乎在青樓？
對，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青樓，在一眾俗粉中有淡淡的這股氣息，但當時並不顯得濃烈。
妖氣也被掩蓋的差不多，而當時他的注意力也都在那隻小狐狸身上，所以並未注意。
也就是說，造成這一切的人絕對跟千年鬼魅和小狐狸都有接觸，並且就曾出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腦中電流一閃，他恍然想起裴漢跟他說的當時是蛇妖燒了整個鎮，又想起第一次扒皮殺人事件時，那狐妖兇狠的眼神。
頓時遍體生寒。
當時他並未在意，是因為這狐妖雖然看著修為比小狐狸高，但其實並沒多少真本事，只是身上煞氣重很多。
沒想到竟有如此算計之心。
利用跟在千年鬼魅身邊的長久時間摸透它的弱點，它最弱勢的時間，並帶著小狐狸一起出門。
就是賭某個月圓之夜自己會來解決這一切嗎？
那隻蛇妖又是如何猜到的？
它怎麼可能猜到是自己？
還是說這是它早已籌備了千年萬年，那暗巷所在的時間也早就超過自己來到這個模擬世界的預估。
他得到一切的資訊，都不是湊巧，而是千年萬年等的一個機會呢？
許陳覺得整個腸子都涼透了。
好像一切邏輯都說得通，又好像到處都是漏洞。
許陳開始奇怪那隻蛇妖為什麼要這麼做。
千年鬼魅不應該是它—姨丈的一方最大的勢力嗎？它為何要殺死她？
洞內的溼氣越來越重，彷彿能滴出水來。
許陳思緒亂得不行，但他的直覺卻不斷在叫囂，這恐怕就是最接近真相的一部分了。
他伸手摸了摸牆上最新的一張人皮，那觸感令他幾乎沒辦法集中注意力，但許陳還是強迫自己保持冷靜，細細觀察上面的細節。
不管如何說，這蛇妖都是現在對他們威脅性極大的目標。
無論是因為它的陰險狡詐，心狠手辣，還是更令人想不敢想的它所圖的。
如果一切都對得上號，那千年鬼魅的死絕對讓它得到了它所需要的。
讓它如此算計的到底是什麼？
許陳猜不到，但那絕對會是對雀臺鎮，不，對整個人類的一大危險。
光是這毒氣，要是有一天進入雀臺鎮，都會讓整個雀臺鎮無一倖存。
這已經完全不是他可以把控的事了，不能再管是否會牽扯更多人進來。
許陳咬牙決定，必須立刻將這些告訴裴漢，不然若是那妖怪什麼時候真的行動了，那一切都晚了。
思及此，許陳後退幾步，幾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原路返回。
出去的路跟來時一模一樣，但他的心境卻已經完全不同。
大部分還是來源於對自我依舊不夠細緻的不甘和後悔。
因為有重力託舉，他腳幾乎不怎麼需要碰觸到地面，回去的路幾乎都是蜻蜓點水。
也因此他並沒有注意，因為出去時走的直線路跟之前有一點點區別，前方有個障礙物。
“呃啊……”
等反應過來時，許陳已經被地面上某個物體絆倒。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感覺生疼。
一般來說，以他現在的身體素質，石頭活活砸在身上也不會碰到沒反應過來時叫出聲。
但被絆倒的這一些他卻是完全的猝不及防，心理上的驚慌和外在的變故混雜在了一起，讓他瞳孔都一縮。
踉蹌兩步反應過來後，許陳就立刻回頭去看那絆倒自己的東西。
表情然後又是一凝。
接著，他就三步並作兩步的回去，眼睛死死盯著那個絆倒他的東西。
是那把之前迸發出異彩，然後因為他體力不支，失去意識後就再未見到過的扇子。
此時，這把黑扇已經完全失去了許陳記憶中的繁雜花紋，反而外形跟那石頭都相差不大。
上面疙疙瘩瘩，凹凸不平，也完全沒了鮮豔的意味，就像做工不精良，被丟棄的殘次藝術品。
但許陳卻從它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能量波動。
先前，他並未察覺到異常的一個原因就是這把扇子雖然被那商人鼓吹的上天入地，但許陳卻沒在其中感受到太多能量的波動。
直到和那封血書一起對付千年鬼魅時，那些沾染著無盡怨氣和恨意的力量才化作邪火怦然爆炸開來。
但當時許陳的渾身精氣也在被迅速抽離，所以幾乎沒來得及怎麼感知就失去了意識。
但他現在卻無比清楚的感知到，現在這把殘次品上不斷散發出的濤濤力量。
比先前他對戰千年鬼魅時散發出來的還要霸道。
這也是它如此堅硬的原因。
以許陳現在的修為，如果是別人以這把扇子為武器來打他，許陳別說能像擊碎石頭一樣擊碎它，不被那股強悍的力量所一下子擊潰都是他福大命大了。
思及此，許陳迅速又更靠近了些，嘗試在手中運出能量，試探扇子的狀態。
剛剛自己碰到它，卻沒有被力量瞬間當做敵人的狀態，這扇子現在應該不屬於攻擊狀態。
果然，在許陳力量的包裹下，扇子並未有極強的能力波動，反而更加柔和下來。
本來跟實地面融在一起的部分也慢慢開始顫動，有碎石掉落下來，扇子的形態被許陳的重力能量託舉起來。
許陳這才看清扇子的全貌。
陷入在地面內的那區域跟外面差不多，只是更光滑些。
上面似乎還有並未完全被摧毀的紋路，閃著之前有的金色燦芒，微微顫抖著，還在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