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惡
許陳並沒聽清那句低語，只是下意識地追問：“什麼？”
然而，卻再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他微微皺眉，心頭那絲異樣的感覺揮之不去，最終也只能歸結於酒意朦朧。
【日子一天天過去。】
【白日裡，雀臺鎮依舊維持著表面的平靜，米粥的香氣在鎮中飄散，孩童的嬉笑聲也時而傳來，一切看起來都安寧祥和。】
【然而這份平靜卻如同薄冰般，讓你隱隱感到不安。】
【你開始注意到，這個世界的真相併不如表面那般簡單。】
【最初，你以為自己所面對的僅僅是妖物作祟，是異類帶來的威脅。】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你逐漸深入這座小鎮的肌理，你卻發覺事情遠非如此。】
【妖，或許只是表象，是掩蓋在平靜水面下的冰山一角，真正的暗流，是湧動在人心之中的。】
【很長一段時間，每天清晨，你都會早早起床，站在衙門的高處俯瞰整座雀臺鎮。】
【晨霧籠罩著這座小鎮，將一切都染上一層朦朧的色彩。】
【你曾以為這裡的罪惡都來源於妖，但隨著與鎮民接觸的增多，你發現事情遠比想象的複雜。】
【你的足跡從衙門延伸到每一條街巷，從每一個茶樓延伸到每一個酒肆。】
【不再只是為了公務，更多的是為了聽，為了看，為了感知這座表面平靜下的暗流。】
裴漢注意到許陳近來的變化，忍不住打趣道：“許陳啊，你這幾日往青樓跑得也太勤了，莫不是真看上哪家姑娘了？”
許陳聞言，只是淡淡地搖了搖頭，目光依舊專注在面前堆積如山的卷宗上，彷彿那些纏繞著脂粉香氣的流言蜚語與他毫無關係。
他語氣平靜：“沒有，只是想多瞭解一些事情。”
【除了需要細心偽裝，資訊更雜的小酒館，青樓成了你獲取資訊的絕佳場所。】
小酒館裡固然魚龍混雜，資訊來源也更為廣泛，但卻也嘈雜無序，真假難辨。
相比之下，青樓這個看似聲色犬馬之地，卻意外地成為了一個絕佳的資訊匯集點。
【那裡有最多的閒言碎語，有醉酒後的肺腑之言，有不經意間透露的真相。】
【你不找小姐，不聽曲子，只是安靜地坐在角落裡，點上幾壺米酒，然後傾聽。】
“喲，許大人，又來喝酒啊？”青樓老鴇扭著腰肢，笑眯眯地迎上來。
“嗯，還是老樣子。”許陳的回應總是簡短。
【你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節奏，白天處理公務，夜晚潛入人間百態中。】
【你發現，人比妖更復雜，有時，甚至更可怕。】
一位常來青樓消遣的酒客，醉意熏熏地搖晃著走到許陳桌前，看到是他，便自來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酒氣撲面而來。“許大人，又來聽故事啊？”
許陳微微一笑，並不在意對方的失禮，反而主動為他斟了一杯酒：“有什麼新鮮事嗎？”
酒客咕咚咕咚灌下一口酒，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聽說西邊村子的張老漢死了，說是被豬妖害的。”
許陳原本平靜的眼神微微一動，端著酒杯的手也停頓了一下，他不動聲色地問道：“怎麼說？”
“據說是晚上回家路上遇見的，第二天就在樹林邊上發現了，渾身沒有傷痕，就跟……活活被嚇死的一樣嘞。”
酒客繪聲繪色地描述著，臉上帶著一絲醉意。
“村裡人都說是前些日子那隻被驅趕的狐妖回來報復。”說完，他又猛地灌了一大口酒，像是要藉著酒精壓壓驚。
許陳眉頭微蹙，追問道：“有人親眼看見那妖了嗎？”
“那倒是沒有，都是村裡人自己猜的。不過嘛，那張老漢生前確實帶頭趕走過一隻豬妖，這事兒，村裡人都知道。”
酒客又添了一句，語氣篤定。
【你記下了這條資訊。】
第二天，許陳便騎馬前往西村。
村口幾位老人正聚在老樹下閒聊，看到官府的人前來，原本輕鬆的氛圍頓時凝固，他們立刻起身，神色略顯拘謹。
“大人這是……？”為首的老者略帶不安地問道。
“來了解一下張老漢的事。”許陳語氣溫和，儘量消除他們的緊張感。
老人們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顯得有些不自然，似乎在刻意迴避著什麼。
【你敏銳地捕捉到了這種異常。】
【經驗告訴你，當人們試圖隱瞞某些事情時，往往會表現出這種細微的不自然。】
他們的眼神躲閃、言語遲疑，都在暗示著，事情並非他們所說的那麼簡單。
經過一番仔細詢問，許陳瞭解到，張老漢生前曾與村裡幾個人因為土地的事情發生過糾紛。
而且，他確實參與過前些日子驅趕豬妖的事情。
“那隻妖，傷害過人嗎？”許陳再次問道。
老人們再次面面相覷，眼神閃爍不定，最終，其中一位老者含糊地回答道：
“沒有，就是……就是覺得不吉利。”
深入調查之後，許陳逐漸還原了事情的真相。
張老漢的死並非什麼豬妖作祟，而是被人下了毒。
下毒之人，正是那些與他有土地糾紛的村民。
他們趁著與張老漢一同飲酒的機會，悄悄下了毒，再借由豬妖的傳言，將罪責推得一乾二淨。
但因為豬妖報復的傳言甚囂塵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妖物所吸引，反而忽略了人禍的可能，那幾個真正的兇手，因此得以安然無恙。
【你發現，有些惡人似乎會特地做出事故嫁禍給妖。】
【利用人們對妖的恐懼，將人為的罪惡，巧妙地嫁禍給妖怪。】
【這樣一來，不僅沒人聲張，而且無論做的是什麼，都會以妖本身殘暴為解釋。】
一旦與妖扯上關係，所有的疑點都會被妖的“兇殘”所掩蓋，真相便被永遠埋葬。
再次回到青樓，許陳依舊坐在角落裡，獨自飲著米酒。一位常來的獵戶，湊過來與他閒聊。
“大人不知道吧，去年縣城南邊那個富戶家，失蹤了一個女兒，都說是被水妖拖走了。”
獵戶喝了一口酒，搖著頭。
“後來查清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