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災難
當那人徹底顯形的那一刻,薈青瞳孔驟然緊縮,笑容僵硬在臉上,心中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
那是一位美得令人窒息的少女,美得近乎妖異,美得超脫凡塵,令人心生敬畏,甚至恐懼。
更可怕的是她的眼睛——冰冷,死寂,不帶一絲人類的情感溫度,如同在注視著一具屍體一樣冷冷注視著薈青。
“看來……那小傢伙還是太弱了,這就直接暈過去了?”
薈青強壓下心頭的不安,撇了撇嘴,故作輕鬆地掩飾內心的驚懼。
那美得妖異的少女,沒有回應她,只是面無表情地緩緩舉起手。
翻湧的血霧,瞬間凝結成一條具象化的血色皮鞭,如同毒蛇般,猛地勒住了薈青纖細的脖頸。
薈青臉色驟變,瞳孔驟然放大,雙手死死抓住那冰冷的皮鞭,拼命掙扎,卻驚恐地發現,那鞭子如同鋼鐵鑄就,紋絲不動,勒得她幾乎窒息。
“下次再敢打這具身體的主意的時候,最好……別讓我看出來。”
少女終於開口,冷笑。
“讓我損了這六命之身,你還敢如此造次,真覺得自己能翻天不成?”
薈青臉色鐵青,眼中閃過一絲真實的恐懼,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了她的全身。
她恨恨的咬了咬牙,最終化作一縷青煙,如同被狂風吹散般,徹底消散在空氣中,無影無蹤。
“雜種。”少女輕輕吐出這四個字,聲音輕柔,卻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諷刺與嘲弄。
下一秒,她的表情莫名發生了變化,原本冰冷的眼神柔和了下來。
她愣愣地低下頭,冰涼的眼眸逐漸恢復了些許人的情緒,一絲茫然,一絲疑惑,一絲……屬於小狐狸的,脆弱的情感。
似乎有什麼強大的力量驟然從她身上抽離,那股令人窒息的強大氣場,也瞬間消散殆盡。
她踉蹌了一下,單薄的身軀再也支撐不住,直直地倒在了冰冷的土地上。
……
另一邊。
許陳緩緩睜開眼簾,一絲晨曦,如同掙脫束縛般,透過窗紙的縫隙,傾瀉在他疲憊的臉龐上。
他試著撐起沉重的身軀,身體發出滯澀的抗議,每一寸肌肉都叫囂著痠痛。
一夜沉眠,卻未能驅散那深入骨髓的疲憊,反而像是墜入無底的混沌,醒來時竟還有剎那的茫然,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
目光遲緩地掃過四周,低矮的土坯牆壁粗糙而樸素,陳舊的木床板散發著淡淡的木質氣息。
角落裡,一隻粗陶藥碗盛著半碗凝結的草藥,藥香早已散盡,徒留一絲苦澀的氣味。
記憶如同潮水般湧回,他記起了,這裡是姚村,是淳樸的村長家簡陋的客房。
昨夜,在那場與千年鬼魅的生死搏鬥之後,他幾乎耗盡了所有的氣力,連邁下山路的力氣都已喪失殆盡。
幸好是善良的村民們發現了奄奄一息的他,將他抬回了這個小村莊。
指尖微微蜷起,又緩緩展開,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湧上心頭,身體竟已奇蹟般地恢復了大半。
雖然靈力依舊空虛,但至少他已能自由行動,不至於渾身癱軟。
“該回去了……”他低語。
門外傳來一陣輕柔的腳步聲,隨後,木門發出“吱呀”一聲輕響,被人緩緩推開。
那是村長的小女兒,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米粥走了進來。
“許大師,您醒啦!”
女孩的聲音清脆悅耳,如同山間流淌的清泉。
她小心翼翼地將粥碗放在床邊的矮桌上。
“嗯,多謝姑娘照顧。”
許陳牽動嘴角擠出一個笑來。
“您真是太厲害了!”女孩的眼睛裡充滿了孩童般的崇拜與天真:
“整個村子,甚至周邊好幾個鎮都在傳頌您斬殺千年鬼魅的事蹟呢!大家都說您是天神下凡!”
許陳輕輕搖了搖頭,不願多做解釋。
他草草喝完那碗熱粥,向村長道別,便翻身上了借來的老馬,揚起鞭子,朝著雀臺鎮的方向疾馳而去。
離雀臺鎮越近,許陳的心頭便越發沉重,一股莫名的不安感籠罩著他。
果然,一到鎮口,他就愣在了原地。
往日裡生機勃勃的景象已然消失不見,道路兩旁的樹木失去了往日的蔥蘢,不少枝葉枯黃,死氣沉沉。
路上行人寥寥無幾,偶爾遇到的幾人,也都是面色憔悴,眼神中充滿了驚懼與戒備,如同驚弓之鳥。
鎮子上空瀰漫著一層揮之不去的灰色煙霧,空氣中,隱隱飄散著焦糊的氣味。
遠處,幾處建築的殘骸在灰霧中若隱若現,如同被巨獸啃噬後的殘骨,觸目驚心。
他驟然收緊韁繩,馬兒發出一聲嘶鳴,如同感受到了主人心中的焦躁,四蹄翻飛,加快了速度。
衝入鎮子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如同重錘般狠狠擊打在許陳的心頭,讓他瞬間呼吸停滯,血液凝固。
往日熙熙攘攘,繁華喧鬧的街道,如今已是一片狼藉,破敗不堪。
曾經鱗次櫛比的商鋪,如今只剩下斷壁殘垣,坍塌的房屋如同張開的巨口,無聲地訴說著曾經遭受的災難。
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焦糊味,地面上,處處可見被火焰肆虐過的黑色痕跡。
倖存的居民如同幽靈般在廢墟中麻木地翻找著,臉上寫滿了絕望與疲憊,彷彿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許陳顧不得喘息,更無暇顧及自身的傷勢,他心急如焚,策馬直奔縣衙。
縣衙的大門依舊巍峨挺立,朱漆剝落,卻依然透著莊嚴肅穆,只是那高高的圍牆上,佈滿了蛛網般的裂痕。
守衛的數量比往日多了一倍不止,每個人都神情肅穆,面色緊繃,空氣中瀰漫著令人窒息的緊張氣氛。
“我要見裴縣令!”
許陳翻身下馬,聲音有些急。
守衛認出了他,原本緊繃的神情微微放鬆,立刻開啟了沉重的大門。
“裴縣令在後堂。”
無需指引,許陳已迫不及待地邁開步伐,幾乎是奔跑著穿過寂靜的長廊,一把推開了後堂的木門。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佝僂而疲憊的背影。
裴漢獨自一人坐在堆積如山的文書之後,桌案上散亂地堆放著各種卷宗。
他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擊著桌面,發出沉悶的聲響,眼睛死死地盯著眼前攤開的一份卷宗,眉頭緊鎖,神情凝重。
“裴漢?”
許陳輕聲喚道。
裴漢猛地抬起頭,疲憊的眼中先是閃過一絲錯愕,緊接著便是如釋重負的驚喜。
“許陳!你……你終於回來了!”
他猛地站起身,踉蹌了幾步,快步走到許陳面前,緊緊握住了他的手,那力道大的驚人,彷彿要將所有的焦慮與重擔都傾瀉而出。
許陳這才注意到,短短一日不見,裴漢竟已蒼老了許多,原本一絲不苟的鬍鬚也顯得凌亂,眼眶深陷,佈滿了青黑色的陰影,昨晚顯然一夜未睡。
“究竟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