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為什麼不殺我
【她再醒來時，你已經將她背到了最近的一處廢墟中。】
【季常秋的眸子有些呆愣，但依舊下意識就想去尋你的身影。】
【她看見了你認真研究藥物使用說明書的背影。】
聽見小字播報，許陳才回過頭，果不其然看見了呆愣愣坐在那的季常秋。
“怎麼樣，好點了嗎？”許陳急忙上前，探手想去觸碰季常秋的額頭。
季常秋眼珠微顫，渙散的焦距一點點凝聚，吐出的第一句話卻是，“我……我們，還活著嗎？”
許陳一愣，旋即啞然失笑，隊長的腦回路，果真非同尋常啊……
他走近兩步，晃了晃手中的白色藥瓶，發出輕微的碰撞聲響：
“當然了隊長。止疼藥，偶然找到的，看起來……還能吃？”
季常秋的目光緩緩移至藥瓶之上，凝視了足足幾秒，又遲緩地轉向許陳，重複著一個令人費解的問題：
“你為什麼這麼執著於……食物中毒呢？”
許陳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哭笑不得，“我沒下毒，隊長，我真沒——”
“沒下毒嗎？”季常秋打斷他，聲音不大，卻像一枚釘子直進直出地扎進許陳的耳膜。
她定定地凝視著他，再次發問，這次語速更慢，吐字愈發清晰，“為什麼……不下毒？”
許陳徹底懵了，這都什麼跟什麼？
但他還是耐著性子解釋：
“我不想你死啊？隊長。行了，別多想了，獸潮說不定還會卷再來，這地方也不知道安不安全……”
當“獸潮”二字入耳，季常秋眼底的迷茫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冷靜與銳利。
她沒有理會許陳伸過來的手，徑自撐著地面站起身，動作乾脆利落，將散落的髮絲重新攏起，紮成利落的高馬尾。
眼神掃過四周，沉聲道，“走，出去看看。”
見她完全無視止痛藥，許陳在心裡無奈地嘆了口氣，又忍不住腹誹，這破止痛藥賣五百一顆，他自己都沒捨得吃，能退款嗎？
【開封不退哦，宿主～】萌妹音恰到好處地冒出來。
許陳愈發無奈，只能隨意將藥瓶揣進口袋，快步跟上季常秋的腳步。
季常秋的恢復速度快得驚人，原本蒼白乾裂的肌膚已然恢復如初，甚至比之前更顯透亮水潤，彷彿剛才那個瀕臨崩潰的人根本不是她。
兩人回到之前三趙等人所待的那棟樓，外表完好無損，推開門的瞬間，一股濃烈的焦糊味卻撲面而來。
“咳咳……”
許陳嗆了兩聲，藉著昏暗的光線，看清了屋內的景象。三具人形焦炭以扭曲的姿勢倒在地上，空氣中瀰漫著肉被烤焦的惡臭，令人作嘔，死狀極其慘烈。
季常秋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地上的焦屍，停頓兩秒，就走開了。
許陳心頭則是五味雜陳，這些人罪有應得，可眼前的景象依然讓他感到生理上的不適。
他下意識地走上前，想用刀尖碰觸屍體上殘留的黑色膠狀物，猜測是何種異獸造成的。
“別碰。”季常秋卻突然開口，涼意帶了些氣惱：
“他們要你的命，許陳，你……不能再心疼他們。”
許陳動作一頓，順勢問道：
“隊長，你明明知道他們對你也滿懷惡意，為什麼還……甘願赴死？”
季常秋轉過頭，目光沉靜地落在許陳臉上，彷彿要將他徹底看穿。
看了很久，久到許陳以為她又要陷入沉默時，她終於開口，語氣淡漠的置身事外：
“許陳，我的命，沒你想的這麼重要。”
沒等許陳細細品味這句話的含義，季常秋已然走到陽臺邊，在一堆散落的槍械中挑揀起來。
她動作熟練地拿起兩把槍，然後開始講解：
“UMP45，9毫米口徑，彈匣容量25發，射速快，近距離壓制火力強。”
“BY15霰彈槍，12號口徑，彈容量5發，近距離威力巨大，但射程有限……”
“你不用特別理解，時間並不充裕到你能用來備課，你只要練習幾次，自然就會領悟的。”
“配件也不全，有一些損了，彈藥倒是還行，不要搞錯口徑，炸膛很危險……”
她語速極快，示範講解槍械的每一個細節。從口徑到彈匣容量，再到使用技巧，事無鉅細，條理清晰。
許陳屏息凝神，目光追逐著她每一個動作，只覺得大腦像被驟然提速，運轉速度竟遠超他耳中捕捉到的資訊流。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且是真正意義上地動用那所謂的“不完全適應力”。
從之前那種身體快過大腦的武力學習，到被知識的洪流徹底淹沒，他這才體會到這項能力的恐怖之處。
——記憶瞬間銘刻，半秒之內，任何知識都能倒背如流；理解力更是像開了閘的洪水，完全沒有阻礙，甚至能舉一反三，腦海中自發湧現如同字典般詳盡的解釋……
“隊長，你不用槍嗎？”看著季常秋已經開始跟尋寶一樣的找各種配件，許陳也蹲在了她身邊，忍不住問道。
季常秋頭也不抬，依舊專注於檢查手中的槍械，“我有刀就夠了，槍只會影響我的發揮。”
槍械冰冷的金屬質感，像是冬日裡最堅硬的那層薄冰，許陳沒再出聲，只是視線凝在她臉上。
季常秋仍舊是毫無波瀾的金雕玉琢，但又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生冷像被無形的火焰輕繞，邊緣開始融化出一種活氣……
也許是她瞳孔裡極細微的光線變動，也許是風從破損的窗戶裡灌進來，吹亂了她額前幾縷髮絲。
細看時，那雙眼眼是極致的奪人心魄，眼尾上挑著，天生帶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離。
可一旦染上笑意，定是妖冶到極致的，幾乎是想象那笑容綻開的樣子，心緒就要如同滾燙漫過冰原，燒灼一切理智。
脖頸在昏暗光線下泛著冷玉般的光澤，每一寸肌膚都如此真實。
他不禁又疑惑，如此不染煙塵的這塊玉為何有著如此強悍能在硝煙中自保的能力，一個可能出現在城內，又可能出現在亂外的人，到底會是什麼身份？
又有什麼貴族像她一樣？
失神間，季常秋回過眸來，兩人相視，她淡淡的神闖進他凝滯的緒。
“許陳，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