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姐弟的約定

薛星寧她沒有說話，也沒有回頭。

因為她知道，有些錯誤，一旦犯下，就再也沒有彌補的機會。

一聲“對不起”，換不回父親千年的默默守護，也換不回她們姐妹倆曾經缺失的母愛。

大殿內，薛星寒在母親那雖然虛弱、卻無比溫暖的懷抱中，哭聲漸漸止住。

但那撕心裂肺的哭聲，卻轉化為了更深沉的、如同深淵般無法被填滿的悔恨與痛苦。

他抬起頭，透過朦朧的淚眼，看著不遠處那個站得筆直、神情冷漠卻又無比熟悉的姐姐。

他看著她身上那件看似普通、卻流淌著淡淡星輝的衣衫。

他看著她手中那柄他曾經嗤之以鼻、如今卻能感受到其恐怖氣息的神兵。

他看著她那雙與父親如出一轍的、彷彿能看透一切的深邃眼眸。

一種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卑微感和乞求感，從他心底瘋狂地滋生出來。

他知道，母親已經幫不了他了。

那個曾經被他視為無所不能的“戰神”，此刻，比他還要脆弱。

現在，唯一能決定他命運的，只有眼前這位，他曾經最看不起的、嘲笑過無數次的姐姐。

他緩緩地，從母親那溫暖的懷抱中掙脫了出來。

這個動作，讓柳如煙的心，再次一痛。

她剛找回自己的“兒子”，難道又要立刻失去他嗎？

薛星寒沒有回頭看母親一眼。

他掙扎著，一步，一步，走向那個決定他未來的“審判者”。

最後，在距離薛星寧三步遠的地方，他停了下來。

然後，在柳如煙和冰心戰神那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他緩緩地、鄭重地，跪了下去。

雙膝觸地，發出了沉悶的響聲。

這個動作，不僅僅是下跪。

更是他，將自己那可笑的、脆弱的、被虛假力量填充起來的驕傲，徹底地、親手地，摔得粉碎。

他額頭觸地，用沙啞到幾乎聽不清的聲音，一字一句地，剖析著自己的罪過。

【姐，以前……是我錯了。】

【是我愚蠢，是我無知，是我被豬油蒙了心。】

【我不該聽信讒言，把父親的平凡，當成是無能。】

【我不該嘲笑父親，用最惡毒的語言，去傷害那個世界上最愛我們的人。】

【我更不該……】他哽咽著，說出了他心中最大的悔恨，【更不該，在所有人都誤解他、拋棄他的時候，沒有選擇站在他那一邊……我……看不起你，更看不起我自己……】

他抬起頭，那張英俊的臉上，此刻滿是血汙和淚痕，雙眼通紅，眼神中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破釜沉舟般的堅定。

【姐，我求你一件事。】

薛星寧終於開口了。

她的聲音，依舊清冷，聽不出喜怒。

【說。】

一個字，卻讓薛星寒看到了希望。

他深吸一口氣，說出了自己經過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我想跟你……去深淵。】

【不！】

柳如煙聞言，臉色再次慘白，她失聲驚呼。

她剛找回自己的“兒子”，難道又要立刻眼睜睜地看著他，奔向那個她永遠也無法觸及的世界嗎？

薛星寒沒有理會母親的反應，他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姐姐。

他繼續說道，聲音越來越堅定。

【我要去，親口向父親認錯。】

【我要跪在他面前，求他原諒我這個不孝子的愚蠢和無知。】

他頓了頓，握緊了雙拳，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他的眼神中，燃起了熊熊的、不屈的火焰。

【然後，我要留在深淵修煉！】

他看著姐姐，用一種近乎立下血誓的語氣說道。

【父親抽走的我那一半永夜君主的血脈，我不要他再還給我！】

【那是他對我這個不肖子孫的懲罰！我認！】

【我要憑我自己的努力，用我體內那剩下的一半、屬於母親的‘凡人’血脈，把它……重新修煉回來！我要把屬於我的力量，一點一點地，掙回來！】

【我要讓他，讓你，讓所有人都看到，我薛星寒，不是一個只會計較得失、只會躲在母親羽翼下的懦夫！】

這番話，擲地有聲，充滿了破而後立的決心和勇氣。

他不再將希望寄託於血脈，而是寄託於自己！

薛星寧靜靜地看著他，看著這個在短短一個時辰內，經歷了從天堂到地獄、從驕傲到崩潰、再從悔恨中重生的弟弟。

從他那燃燒著火焰的眼中，她終於看到了一絲屬於父親的、那種永不屈服、永不言敗的影子。

她沉默了許久。

久到薛星寒的心，都一點一點地，沉入了谷底。

最終，她緩緩地點了點頭。

那雙冰冷的眸子裡，終於融化出了一絲屬於姐姐的溫度。

她說出了一個字。

【好。】

這個“好”字，對薛星寒來說，不亞於天籟之音！

是救贖，是認可，更是希望！

薛星寧走上前，在薛星寒震驚的目光中，伸出手，將他從冰冷的地面上，扶了起來。

姐弟二人，在這一刻，隔閡盡消。

她轉過頭，看向那個失魂落魄、淚流滿面的柳如煙，平靜地，宣佈了她作為女兒的、最終的“判決”。

【他，我帶走了。】

【至於你……】

她頓了頓，看著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最終還是說出了那句早已決定了的話。

【你好自為之吧。】

沒有原諒，也沒有憎恨。

只有最徹底的，漠視。

說完，她不再有任何留戀，拉起弟弟的手，轉身，對著虛空，用一種平淡而又充滿力量的語氣說道。

【父親，我們，可以回家了。】

話音落下。

一道深邃的、充滿了星辰光輝的空間通道，再次在她們面前，無聲地開啟。

通往的，是家，是未來，是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