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可不能讓這種人,小人得志
宋年愣住了,一時不知如何作答。這個男人的提議太出乎意料,讓她一時無法反應。
“請你吃飯?”宋年結結巴巴地重複道,大腦飛速運轉著。她看了看地上那攤狼藉,又看了看男人手中的紙袋,心中愧疚難當,“好、好吧。不過,同志,我現在身上的錢可能不太夠……”
男人笑了笑,擺擺手,“別擔心,我知道你是學生,不會讓你破費的。就當交個朋友,我請你吃頓飯,你陪我聊聊天,怎麼樣?”
宋年猶豫了。
她雖然年紀不大,但在這個年代,一個陌生男人邀請一個年輕女孩單獨吃飯,總歸是有些不妥的。
尤其是她現在還住在霍祈年家裡……
似乎看出了她的顧慮,男人溫和地補充道,“如果你擔心什麼,我們可以去國營飯店,就那種人多的地方。我叫梁少雨,是出版社的高階翻譯,不是什麼壞人。”
出版社的高階翻譯?
宋年眼前一亮。
“好吧,梁同志。”宋年點點頭,彎腰撿起自己散落的書本,“那就麻煩您了。”
“叫我梁少雨就行,或者梁哥也可以。”梁少雨笑著說,順手幫她撿起一本掉在遠處的筆記本,“走吧,前面不遠就有家國營飯店,聽說他們的紅燒肉做得不錯。”
兩人一前一後,朝著飯店方向走去。一路上,梁少雨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宋年。
這個女孩看起來年紀不大,卻有著一種超越年齡的成熟感。
她的眼神中藏著一絲算計,嘴角時不時勾起的弧度裡帶著幾分野心。
真是個有趣的小姑娘。
……
國營飯店裡,正是飯點,人聲鼎沸,空氣中瀰漫著飯菜的香氣和嘈雜的說笑聲。
梁少雨很熟練地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這裡的環境相對安靜一些。
他動作嫻熟地點了幾個頗具特色的招牌菜,比如紅燒肉、乾煸豆角、醋溜白菜,還有一個番茄雞蛋湯。
菜很快就上齊了,色香味俱全,在這個物資相對匱乏的年代,算得上是相當豐盛的一餐。
梁少雨拿起筷子,卻沒有先動,而是將目光投向坐在他對面,顯得有些坐立不安的宋年。
他的目光帶著幾分毫不掩飾的探究和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謝謝梁同志請客。”宋年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背挺得筆直,像個等待老師訓話的小學生,臉頰上還帶著未褪的紅暈,聲音細若蚊蚋。
她心裡還在為剛才的意外和對方的“大度”而感到忐忑。
梁少雨微微一笑,那笑容溫和依舊,卻讓人看不透他真實的想法。
“不用這麼見外,小姑娘。”他拿起茶壺,給宋年面前的粗瓷茶杯斟滿,“相逢就是緣分嘛。你呢?怎麼稱呼?”
“我……我叫宋年,是個學生。”宋年回答,然後好奇地問,“梁同志,你剛才說你是出版社的高階翻譯?是哪家出版社啊?”
“商譯出版社,主要負責一些外文書籍的翻譯工作。”梁少雨喝了口茶,語氣中帶著幾分自豪,“我在那裡工作已經五年了,算是老資格了。”
宋年聽到這個名字,差點沒拿穩筷子。
商譯出版社?
這不是安諾工作的地方嗎?
世界怎麼這麼小!?
她下意識地想要說出自己認識安諾,並且就住在安諾家裡,但話到嘴邊,卻又被她硬生生嚥了回去。
不行,不能說。
宋年咬了咬下唇,垂下眼瞼,掩飾住內心的波瀾。
梁少雨彷彿沒有察覺到她細微的表情變化,又像是故意忽略,他狀似隨意地夾了一筷子紅燒肉,放到自己碗裡,然後忽然開口問道,語氣裡帶著幾分不解和戲謔,“怎麼了?你認識商譯出版社的人?”
“沒有,只是覺得梁哥,你能做翻譯工作真是太厲害了!”宋年迅速調整好表情,搖搖頭,舉起搪瓷杯,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梁少雨,語氣裡滿是崇拜。
這副模樣,極大地滿足了梁少雨的虛榮心,他擺擺手,故作謙虛,“嗨,哪有你說的那麼厲害。”說到後來,臉上漸漸顯出委屈之色,“要是那麼厲害,就不會被人搶了工作了。”
幾杯酒下肚,話匣子徹底開啟。
“搶工作?”宋年假裝不經意地問,心裡卻已經猜到了幾分。
“嗯,是一個叫安諾的女人,她男人是部隊上的副旅長。”梁少雨放下筷子,語氣中充滿了嫉妒和不滿,“她一來就接手了很多重要的翻譯,擠得我們這些老資格敢怒不敢言啊!你說說,我們這些老員工辛辛苦苦幹了這麼多年,最後被這麼一個黃毛丫頭搶了飯碗?欸……”
宋年看似隨意地夾了口菜,狀似無意地提起:“梁哥,這個安諾,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提到安諾,梁少雨臉上的笑容瞬間淡了幾分,眼神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翳。
他放下筷子,湊近宋年,壓低了聲音,彷彿在說什麼天大的秘密,“厲害?哼,小宋啊,你還是太年輕,看不透這裡面的門道。”
“哦?梁哥,這話怎麼說?”宋年立刻配合地露出好奇又無辜的表情,身體微微前傾,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梁少雨嗤笑一聲,帶著幾分不屑和酸溜溜的語氣,“你想想,她一個小知青,以前幹過翻譯嗎?懂外文嗎?就算她上了高中,學了點東西,能跟我們這些專業出身的比?”
他端起啤酒猛灌了一口,繼續道,“一來就接手最重要的稿子,連我這個老資格都得往後排,這裡面要是沒點貓膩,鬼才信!”
“貓膩?”宋年眨巴著眼睛,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驚訝,“梁哥,你的意思是……”
“還能有什麼意思?”梁少雨撇撇嘴,語氣篤定,“肯定是靠關係唄!仗著霍副旅長的勢,不然憑她自己?嘁,早不知道被擠兌到哪個角落裡去了!”
他越說越氣,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本來那幾份稿子,十有八九是我的,這下可好,全被她搶走了!你說說,這叫什麼事兒?這不是明擺著搶人飯碗嗎?”
他添油加醋地將安諾描述成一個靠關係上位、毫無真才實學、只會投機取巧的心機女。
在他嘴裡,安諾的勤奮成了處心積慮,安諾的才華成了沽名釣譽。
宋年聽得連連點頭,眼中卻閃爍著幸災樂禍的光芒。
她適時地表現出擔憂:“哎呀,梁哥,那她會不會……會不會也搶你的位置啊?你可得小心點!”
這擔憂正中梁少雨下懷,但他嘴上卻依舊強硬,“我怕她?笑話!我在出版社幹了多少年了?她一個剛來的新人,毛都沒長齊呢,能把我怎麼樣?我吃的鹽比她吃的米都多!”
話雖如此,他心裡對安諾的嫉妒和怨恨卻像野草般瘋長。
宋年看著梁少雨那副色厲內荏的樣子,心中暗自竊喜。
梁少雨對安諾的成見越深,對她就越有利。
她不動聲色地繼續給梁少雨灌迷魂湯,順便套取更多關於安諾在出版社的資訊。
“梁哥,你經驗豐富,可不能讓這種人,小人得志啊。”宋年語氣懇切。
梁少雨找到了絕佳的傾訴物件,把憋在心裡的不滿和猜測一股腦地全倒了出來。
宋年一邊聽著,一邊在心裡盤算著自己的小九九。
梁少雨是個不錯的擋箭牌,也是個可以利用的棋子。
一頓飯吃完,兩人之間的氣氛更加“融洽”。
梁少雨覺得找到了‘知己’,宋年則覺得自己找到了同盟。
一個想要狠狠報復搶了他風頭的安諾,一個想要藉機上位,將安諾取而代之。
兩人各懷鬼胎,心照不宣地達成了某種陰暗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