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你就是姍姍來遲?”
常遇春的話,不疾不徐,卻如一記又一記悶拳,有節奏地捶打陳克己心口。
他覆上常遇春手背,輕輕吐出一口氣。
他怎麼會沒想過。
陳家像一顆腐壞的洋蔥,從裡頭爛了,正一片一片被她剝落光鮮的外皮。
人性本惡。
陳克禮與他同父異母,滿心算計,更別提壓根沒有血緣關係的薛瓊玉。
這種扭曲心裡源自同一種情感訴求——渴望被真正接納。
怎麼可能呢。
接納,就意味著會參與分家產。
百年嘜斯啤酒,市值千億。
他倆像被陳在山投放的“鯰魚”,加劇競爭,父親在觀察誰被激發鬥志,誰的本事大。
說各懷鬼胎不為過。
陳家長輩們想優中選優,小輩們則盤算如何利益最大化,給自己留後路。
當初,他正是看透了這一點,不想被家族擺佈,才決定躺平擺爛,反其道行之。
陳克禮上躥下跳,大概也很清楚,大部分打工崗根本無法控制大量資源,何談公司重大決策的影響力。
野心要與能力匹配。
對陳克己而言,嘜斯啤酒副總裁,算陳家的出價,邀請他進入這場“圍獵遊戲”。
什麼豪門,全他媽是冠冕堂皇的圖謀。
常遇春面前他羞於啟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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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克己輕笑,唇角沒有情緒,“陳家不止培養演員,還養蠱,各個都是機會主義。”
“你覺得她很傻對嗎?你太低估人性了。”
“她比誰都清楚陳家養女這個身份,會給她帶來多大助益,她不會自掘墳墓的。”
“春兒,陳家……”
他糾結該不該讓她直面陳家的不堪。
“……”
見他欲言又止,常遇春抬頭,正闖進他幽暗深邃的眼眸,輕而易舉找到她的影子。
她張了張嘴,沒有問出口。
如果他不想講,說出來的也不真。
成年人的分寸感從來都是點到為止。
陳克己把她圈在懷裡,吻她發頂,他聲音很輕,“你放心吧,我心裡有數。”
“好,”常遇春沒再多言,抱住他的腰,手臂緊了緊,“如果你想講,我隨時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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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克己乾脆抱她去書桌,一手環住她,另一手撐在她身側,躬身頭貼頭抵住她。
良久。
覺察不對勁,他突然退開半步,詫異看著她微紅的臉頰,“你憋氣幹嘛?”
不等常遇春回答,陳克己玩味一笑,雙手撐她身側,鼻尖相碰,“還穿我的襯衫……”
“你想幹嘛?”他呼吸逐漸灼熱。
潮熱氣息直直撲在面頰,常遇春垂眸,提腳踩在他大腿上坐好,“演戲不得扮上。”
說巧不巧。
他打電話那會,董天野給她送拿錯的行李,和陳克己用的同款同色,三少爺出差像搬家,一干東西比她的還多。
又是“熱水”又是薛瓊玉,常遇春登時腦補一出大戲。
宣示主權還是力挽狂瀾,她也說不好。
反正,常護士長護短。
我的患者只能我來罵,老公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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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給薛瓊玉看多沒意思。
陳克己一把攬她後腰向前帶,嘴唇擦過她耳畔,偏頭一吻,剋制問:“時間夠了?”
他尾音明顯顫抖,強壓起伏。
“還有三天。”常遇春脫口而出。
說完,她一愣,眼神不由閃躲,明明是習慣成自然,但好像她刻意計算著日期。
陳克己喉結動了動,抓住她欲蓋彌彰,仍在她耳畔呵氣,“……算那麼準。”
“你職業的。”
“我職業的。”
兩人異口同聲。
一陣心照不宣的沉默。
陳克己伸手捋順她額角碎髮,一手握住她手腕,“春兒,跟你商量一件事。”
她指尖因他緊攥而發麻。
從兩人領證那天起,某些事不用挑明的默契,常遇春當即明白他想做什麼。
逗逗他。
常遇春故意裝傻,眨眨眼,“什麼事?”
“我——不想再洗冷水澡了。”
陳克己隱晦表達,他是正常男人。
“那就洗熱水。”常遇春一臉正氣裝糊塗。
陳克己:“……”
“熱水也不行嗎?”
它不是水熱水冷的問題。
“你願不願意——”陳克己帶著小心翼翼的溫存,看她一眼,然後視線自然朝下望,出門前她裙子流蘇纏繞的某處。
“能婉拒嗎?”
她膝蓋一抬,撈開他襯衫衣角,八塊腹肌線條分明,人魚線性感,不禁抿唇回味手感。
“不能!”
“那你還問。”
陳克己咬耳朵,“我走個流程。”
常遇春:“……”
話已至此,接下來幹什麼心知肚明。
滾燙的,熾熱的。
月光下繾綣難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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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下的幾天行程,瀚海方面安排很滿,各種參觀,陳克己幾乎沒有片刻休息。
肖海心血來潮,甚至想邀請他們去參觀印尼的超級工廠。
“你可算拉倒吧!”陳克己斷然拒絕。
熱情過度就像刻意顯擺。
三少爺早扛不住高強度工作,反觀常遇春,弘濟“醫學緬北”淬鍊下,絲毫不見疲憊。
“高低要走。”陳克己回了話了。
嘜斯啤酒要是有肖海這勁頭早排第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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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五日,總算踏上回程航班。
陳克己和常遇春先走,留下薛瓊玉參觀印尼工廠,他說,“秘書嘛,讓她當一回欽差。”
只是誰也沒想到,後來會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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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落地,常遇春瞥一眼車窗,車子沒有駛回南湖,卻是開往謝逍的私人會所方向。
“老秦生日,”陳克己隨口解釋,“咱去點個卯就回。”三天時間夠了。
“學雷鋒紀念日挺好的。”常遇春道。
“浮誇!”陳克己吐槽,“每年搞得都像成人禮,今年指不定又出什麼么蛾子。”
常遇春笑笑。
你倆半斤八兩就別謙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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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M350駛入停車場。
會所樓下,常遇春一眼認出,“彭姍姍!”
“冊那!小春春!”彭姍姍摁滅菸頭,轉身瞥看四周,並不意外,“玩回來了?”
聽越哥講她去上海了,就疑惑那天去看姨媽,家裡唯獨不見她。
卷王難得沒堅守工作崗位。
“我是出差!”常遇春強調。
彭姍姍:“好好好,出差……”
“你怎麼也在?”常遇春驚訝二連。
彭姍姍仰頭看樓上彩燈,晃了晃手裡的邀請卡,“小秦總嘛。”
“……”
常遇春沒追問細節,彭姍姍自來熟,能去謝逍家過除夕,自然也有他的圈子。
“你工作那事怎麼定的?”她問。
“拜託!你是有多卷!問點喜聞樂見的不好嗎?”彭姍姍回頭張望,“老三呢?”
“老三也是你叫的!”常遇春削他後腦勺。
彭姍姍嘿嘿撓頭,“叫姐夫多生疏。”
正說著,陳克己從遠處過來,兩指夾煙,將到跟前時,輕輕彈了下菸灰,揚手一拋。
黃盒南京軟九五,彭姍姍穩穩接住,齜牙咧嘴笑道:“謝謝我三哥!”
“……”常遇春蹙眉,話術太過耳熟。
陳克己頷首,“你就是姍姍來遲?”
“我這人從出生就愛卡點。”彭姍姍敲出一根菸,隨手別耳朵上。
陳克己:“遲到的人才能壓軸出場。”
“……”
“你倆夠了!”常遇春打斷話裡機鋒,正說著,她視線忽然越過陳克己,盯著某處。
有人好整以暇踱步而來。
“他怎麼也來了?”常遇春納悶。
三人同時看向同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