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 “哥要出院！”
陳克己調侃，“這個時候打電話來，常護長是給我排的晚班嗎？”
“……”
話音方落，影片那端，幽幽螢幕光映襯，常遇春眉眼彎彎，拉遠手機，怕被他發覺。
“還有勁兒說話，看來你過挺好呀。”
聞言，陳克己眼皮眨巴兩下，暗忖常副護士長轉性了，居然沒質問他在哪裡。
不過就算她問，他原本也沒打算隱瞞。
影片進來前，正拍照呢嘛，如果不是擺姿勢耽誤時間，現在掌握主動權的應該是他。
毫釐之差。
一想到這兒，陳克己不爽翻個白眼，忿忿瞪一眼對面董天野——讓你拖後腿。
“……”
三少爺可笑又可怕的勝負欲。
董天野下巴一縮，識趣別過臉裝傻。
-
這時，畫面短暫兩秒卡頓，系統提示對方訊號不穩定。
“常護長？”
陳克己蹙眉，屁股一蹭下床去窗邊，倏地手背蟄疼，留置針攮的回血，他一嘶。
常遇春：“好好躺著別亂動。”
怎麼一點沒個病人樣。
關心則亂，她眼盯螢幕，暗吸氣壓下此刻心火，儘量維持面部表情的雲淡風輕。
“……”
天然皮膚壓制，陳克己乖巧躺好。
她在乎他。聽出常副護士長未宣之於口的下半句，霎時，他心裡喜滋滋的。
口嫌體正直，她不是第一次。
於是，陳克己自覺湊近攝像頭，哀怨配合表示，“瞧瞧！頓頓吃素！眼球都給——”
語意一頓。
他緊忙嚥下“哥”字，抿嘴唇玩世不恭一笑，續道：“給我熬綠了！”
雖是存心逗她的玩笑話，倒真沒說謊。
耳石症忌口頗多，VIP病房餐食單做，可都是病號飯，誰比誰高貴，進嘴索然無味。
“……”
果然，常遇春憋不住輕笑出聲。
陳克己嘿嘿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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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尾，董天野手撐床欄，垂眸側耳細聽。
他倆你來我往，東拉西扯。
明明是塑膠夫妻尬聊，竟然十分默契，二人絕口不提那日負氣吵架一事。
彷彿一切煙消雲散，徹底翻篇。
百無聊賴中，董天野搭眼一掃，驚得不禁吞嚥幾下口水。
三少爺實在太狗腿了。
他聊天全神貫注，脖子越抻越長，那一對招子黑得跟鵝卵石似的，恨不得鑲進手機裡。
撩騷都沒有這麼專業的。
此情此景，狗糧遍地。
誰敢想這倆人領證還不到一個月。
原以為，二人不歡而散，不崩也得冷戰一段時間，眼下倒好，不快的記憶像被剪輯。
濤聲依舊了。
“……”
末了，董天野打了個飽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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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跟你說了！”常遇春突然提聲。
護士站響鈴。
點結束前，她眼底蘊滿溫存，貼近螢幕，氣音曼聲囑咐，“注意休息別熬夜，啊！”
“啊”字刻意停頓兩秒，伴隨輕微呼吸。
聲音狙擊，溫柔刀，刀刀酥軟。
陳克己一秒上頭。
他猛點頭，有如一條溫馴順毛狗，陡然一念起，一時嘴快問道：“這話是常——”
是常護長說的，還是我老婆說的。
還沒說完，視訊通話結束。
“……”
結束通話電子音彈射入腦，陳克己一秒垮臉，毫不掩蓋失落，手機隨意丟被子上。
“三哥……”董天野轉身調亮壁燈。
醫院病房有規定，不允許私自關燈。
“開那麼亮幹嘛！”陳克己不豫，提眸瞥他，忽地，閒閒一掃，雙眼瞪大似提子。
聊天框頂部竟然顯示對方輸入中。
下一秒。
常遇春：【你老婆說的。】
我去。
陳克己深呼吸，雙手攥拳一？，“漂亮！”
他的常副護士長會讀心了。
“三哥……”董天野手摸開關，進退維谷。
“哥要出院！”
陳克己揚手，咬牙一把扯掉留置針，鏗鏘有力，一挑眉看他，“明天！”
“……”
三少爺說風就是雨。
董天野眉心枯皺嚇得腳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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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長響鈴十萬火急。
不得已，常遇春匆忙收線，音調波動劃過，她摁滅手機的手應聲一滯。
倏地，眼前閃過幾天前蓋聞溪的訊息。
心念一動。
護士休息室門閂拉開前，常遇春在對話方塊敲下五個字：【你老婆說的。】
拇指虛懸，眉間神色凝重，點選傳送。
咻。
一聲提示音格外美妙，常遇春低頭，抿唇莞爾一笑。
北風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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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大夜安靜而忙碌。
常規巡視一圈，檢查完護士站，常遇春重新坐回值班室，凌晨兩點半。
趴在桌上，她思緒閃回幾天前。
……
年底各種檢查和培訓不勝其擾，三天前的下午，護理部協同醫務科突擊檢查。
護理部主任正訓話，常遇春手機振動，見是蓋聞溪來電，她沒當回事，盲打摁滅。
等會開完，她回撥過去，“你懷孕了？”
“老天奶呀！”蓋聞溪急得咬牙切齒，拔高音調，“你老公住院了！你不知道嗎？”
常遇春皺眉，“什麼東西？”
還沒適應人妻身份，冷不丁被她這一稱呼激得怔住，半晌回神，“你說仔細點！”
從醫十年，見慣生死，理應冷靜淡定。
可當聽蓋聞溪提起陳克己，一句“住院”，她當時心跳兩百，背後瞬間一身冷汗淋漓。
他好端端的怎麼住院了。
“……”
“就在我們醫院，早上剛默樂轉院來的。”
“你們耳鼻喉？”
“嗐！耳石症，沒事兒！”蓋聞溪輕咳。
“……”
好傢伙！情緒過山車大起大落。
常遇春氣得岔氣，摁住下肋，後槽牙嘎吱作響，哭笑不得抱怨，“耳石症住什麼院啊！”
門診手法復位半小時走人。
她問得犀利，“高階私立就靠這斂財？”
醫療圈鄙視鏈始終存在，這也是常遇春不願離開大三甲的小部分原因。
“……”
蓋聞溪被噎了下，很快轉移話題，“他是不是等你呢？”
常遇春腦回路還在上一個問題，“等我幹什麼？”我又不是你們默樂耳鼻喉的護士。
“你倆不是吵架了嘛。”
“吵架和住院有關係嗎？”
“拜託！小春！我們能不能跳出職業思維，現在住院的是陳克己，你老公，好嗎！”
“……”
常遇春無語。
確實，她還沒完全轉換身份。
蓋聞溪的意思，眼下狀態，她不止是弘濟的常副護士長，也是陳克己老婆。
行吧。
怕她不相信，蓋聞溪順手發來影片，VIP套間實拍，早上剛藉口在樓上病區拍的。
“瞧見了吧！”
“……”
核對過入院時間，常遇春一萬個不明白。
幾天過去，他為什麼不肯告訴她實情，怕她擔心，還是怕她洩露訊息給老太太。
特意轉院明顯為避開裴叔，連鎖反應，一旦裴伯漁知道，父親常世新就知道了。
他就那麼怕她？？？
真是的，她是他老婆呀，怕什麼。
後來幾天，常遇春還顧不上陳克己呢，科裡先直接炸鍋了。
起因是院裡下達正式檔案通知，即日起，護理晉升職稱要考評論文，一時怨聲四起。
再後來一直忙碌到週末。
直到今天上大夜，她給他打電話。
……
病區走廊空曠。
想起她在住院的老公，常遇春摸出手機。
果然，有一條陳克己的未讀訊息，看時間是她發完，他緊隨其後。
【總有些驚奇的際遇。】
比方說當我遇見你，常遇春屈指沾沾眼角，張震嶽的《小宇》跳進耳朵。
怎麼回事，有點像官宣，又好像表白。
定定看著一排文字，視線上移，聊天框頂部，常遇春順手點開他資料，修改備註。
陳克己（老公）。
名字後面多了兩個字。
沒錯，護士職業病，括號裡的才是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