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你真不記得我了?”
消防樓梯沒有明窗,轉角平臺鮮少人。
“我去我去!骨折了!”
陳克己高擎手臂,疼得齜牙咧嘴,跳腳邊往她身邊蹭,頗有撒嬌意味,“你看!”
“……”
常遇春嘴角輕扯,餘光淡淡瞥他,眼底洞若觀火,一眼看穿,笑他差不多得了。
要是真骨折他壓根說不出話來。
陳克己偷覷她,環視四周,趁其不備扳著她肩膀,低頭吮吸一吻。
“……”
猝不及防一個深吻。
常遇春腳下趔趄,陳克己抬手攬她後腰,用力朝懷裡一帶,另一手扣住她後腦。
二人身形緊貼,親吻未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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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樓層自上而下傳來腳步聲。
有人路過,然後輕咳提醒。
陳克己背對著樓梯,乾脆將常遇春抵在牆角,他身型高大,正好徹底遮住她。
真刺激。
還從沒試過在醫院樓梯間接吻。
因怕被熟人認出,常遇春屏息縮他懷裡,額頭頂著陳克己胸肌,樂得嘴角上翹。
空間逼仄,呼吸相撞。
她毛茸茸的頭頂擦著下巴,陳克己心潮澎湃,輕舔嘴唇,單手將她摟的更緊。
喘息如影隨形,誰也沒說話。
路人腳步漸行漸遠,直到隔著幾層樓,完全聽不見,兩人對視,心照不宣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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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克己喉結滾動,歪頭繼續吻。
常遇春手肘一抬抵著他,口嫌體吐槽,“你不要這麼小學生好吧!”
呦呦。
“……我小學生?”陳克己難以置信。
剛才是誰親得這麼配合,他伸手捋順她額頭碎髮,順勢愛撫一捏臉頰。
“在病區注意點。”常遇春打掉他手。
“……”
原來是嫌他在護士站摟她腰了。
她不討厭樓梯間熱吻就行,陳克己不以為意,舌尖抵著唇角,笑得玩世不恭。
見他吊兒郎當,常遇春仰頭看他,著意強調重音,“陳克己!你聽見沒有!”
“……”
急了還,陳克己一拍她屁股。
沒睡之前,佔有慾還沒這麼明顯,他覺得自己就像圈地運動,做過一發不可收拾。
-
“常遇春!”陳克己脆生生喊她。
“嗯?”常遇春一愣。
他甚少連名帶姓叫她,最常見的稱呼是“常護長”,以至於她一時竟不習慣。
“咱倆,”陳克己手腕一抖,在兩人之間來回比劃,深情望著她亮閃閃的眼眸,“親也親了,睡也睡了,我們算什麼?”
他想聽她說先婚後愛。
本來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傳統而正統的婚姻關係。
聞言,常遇春促狹一笑。
“笑什麼!說嘛!算什麼,常護長還會害羞?”陳克己激將。
常遇春眼簾一掀,“算你記性好。”
“……”
我去。
陳克己被她狠狠噎了一下,捶著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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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路沉默,前後腳回到公寓樓。
門外。
常遇春照常開鎖,忽地手下一頓,回頭看他,陳克己手揣兜,好整以暇站在身後。
好像哪裡不對。
顧不上多想,推門,邁進門檻瞬間,常遇春只覺腦瓜子嗡地膨脹,一個頭兩個大。
兩隻碩大行李箱大喇喇張著嘴,打眼一瞧,光皮鞋就四五雙,家裡哪有一星半點整齊,分明亂得像俄烏戰場。
“陳克己!”她驚得大叫,“你搬家了!”
“淡定淡定……”
陳克己攥著她手腕,抬手一吻,“亂是亂了點,過會我讓人來收拾,保證乾淨。”
常遇春:“……”
昨天“買可樂”太上頭無暇理會其他。
好個三少爺,衣服比她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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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遇春掙開他,繞著行李感慨走了一圈,連連搖頭,“你預備住多久?”
聞話,陳克己正兒八經摸了摸下巴,蹙眉思索,提眸表示,“先住一個禮拜的。”
“你沒地方住?”常遇春半張嘴愕然。
陳克己一板一眼回答:“那不能。”
“那你幹嘛非跟我住。”
笑死。
陳克己一屁股坐沙發上,聲線懶散,笑她健忘道:“你是我老婆啊!”
言下之意我和你住簡直名正言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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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到常遇春一噎,梗著脖子說不出半句反駁,“話是沒錯,可是——”
她挨著他坐下,目光矜持徘徊,“可是你不覺得太快了嗎?”
“快?”陳克己不理解,“什麼快?”
“感情線進度條。”常遇春說。
領證之前,她總共和他單獨見過一面,就算之前長輩見面,加在一起屈指可數。
她不排斥相親,甚至還有點期待先婚後愛,可是,愛情需要循序漸進。
接吻和上床並非愛情的必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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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線進度條?”陳克己收回視線,默默唸叨一遍,片刻,重新看向她。
常遇春問:“我是不是說得太直接了?”
當了十年護士,她很懂得照顧別人情緒,見他情緒陡轉,她語氣和軟幾分。
“……”
陳克己罕見侷促,雙手緊攥,咬唇下定決心一般,與她對望,“你真不記得我了?”
“什麼意思?”常遇春納悶。
“十八年前,德弘小學,你再好好回憶回憶。”陳克己給到兩個關鍵詞,摸了摸她的發頂,沒有再說話。
“……”
打什麼啞謎,常遇春腹誹著轉過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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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發裡,陳克己向後略靠了靠,長臂搭在靠背上一展,悠閒蹺起二郎腿。
時間如沙漏無聲流淌。
陳克己看她嫵媚側臉,心底薄嘆,惋惜又傷感問,“常遇春,你真想不起來了?”
“……”
實在沒必要騙人。
常遇春抿嘴,誠實搖搖頭。
陳克己深吸一口氣,躬身坐直,雙手撩起後腦勺,低頭露出裡面一塊疤。
“……”常遇春伸手撫摸。
“兩針,我們家老太太摁著我住了半個月的醫院,腿都給我躺細了。”
瘢痕猙獰。
常遇春挪開視線,眼神不禁向上張望,斑駁回憶湧上心頭,如時光閃回。
德弘小學。
名字似曾相識卻想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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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克己抬手撫平她眉心,心疼地摸著她臉頰,一嘆,“算了,不勉強你。”
他攥著她的手,聲情並茂講述起十八年前,他被一掌推在玻璃窗上的悲慘遭遇。
“……”
陳克己抓撓嘴角,唏噓不已,“我出院來上學,你人就不見了。”
上回會所偶遇謝逍,才有機會聽到故事後半段,不過眼下,他更不想提謝老二。
常遇春語塞。
片段雀躍著躥入腦海,一組組黑白畫面漸次清晰,聲像同步。
“常遇春,你名字真武俠,男人才叫這個名字!”
“誰規定名字有性別!”
“半男半女,不男不女!”
“我叫你嘴賤!”常遇春揚手使勁一推。
啪嚓一聲巨響。
陳克己下半身被緊緊卡在窗框裡。
-
“是你!”常遇春“蹭”地起立。
記憶歸位。
陳克己仰臉微笑,凝視她眼眸,七分感慨,三分愛戀。
那首歌唱的——《我不知會遇見你》。
“親愛的/如果時光倒退一回/你最想和誰/喝兩杯不醉不歸/那一個人還會是我嗎”
“……”
等等。
她為什麼不高興。
陳克己嘴角笑容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