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是你救了阿祁
“柳家的書童被我們調換,送了一本仿的去,真的就到了我們手上。”
“至於王尚書那位小妾,原是青樓出身,只用了兩袋上品雪香脂、一封私情書,便開了口。”
陳玄合上小冊,長嘆一口氣。
“你這一手,比刀還狠。”
蘇星雪緩緩道:“我願意,把你推向那能斬妖除鬼的位置。”
她聲音低了下來,輕得幾乎聽不清:“因為……”
“你救了阿祁。”
陳玄一震。
蘇星雪此刻並未落淚,也無柔情,只那一低頭之間,把所有千言萬語都按進了沉靜。
她接著道:“這張情報網,我會以明香樓為核心,以蘇氏驛站為節點,每三日整理情報一份,送入侯府。”
“情報分三類:可查、可殺、不可動。”
“你若要殺,便殺;若要查,我備卷;若要等,我藏好。”
陳玄默然半晌,終於點頭:“好。”
蘇星雪起身,拱手一禮:“今日之話,只當未說。”
陳玄沒有回應,只點了點頭,目送她離去。
門扉輕掩,簾動微涼,屋內只餘下他一人,獨對案上的黑令與那封罪冊。
他閉了閉眼,半晌後緩緩睜開。
“該開始了。”
這一戰,是借天子的刀替天下斬妖;
但要落刀,還得有柄。
情報已成,情勢初穩,接下來,他要的,是人。
第三日,辰時未至,陳玄便悄然出了府,未走正門,走的是北巷的偏門。
此行目的只有一個:請人。
不是請大儒、不是請官將,而是一個在京中出了名的災星——公輸敬。
這人,外號機關災,老百姓聽到他名字都繞道走,三年前一場百傀夜行案,差點把整個東市炸沒一半,便是他搞的作品展。
東廠三番兩次想抓他入獄,但每次他都憑技術歸宗、案子歸屬不明之由躲過去,最後乾脆給自己掛了個身份——工部註冊外匠。
誰都知道這是擺設,這老小子本事雖高,卻桀驁得要命,動不動就和人拍桌子,京城的達官子弟,哪個沒被他羞辱過?
可惜偏偏還沒人能離得開他。
機關術、傀儡陣、破陣弩、迷煙盒、毒齒鞋、空靈燈……哪一樣不是市面上有價無市的奇物?每一樣後面都寫著:出品人,公輸敬。
陳玄此刻要見的,就是這個瘋子。
巷口的敬香坊,表面上是賣香的,其實是公輸敬的老巢。
沒人真來這兒買香,因為誰也不知道進去之後,會不會踩到他臨時裝的爆煙地雷。
陳玄站在門外,抬手敲了三聲。
門沒開。
反而裡頭傳來一陣沉悶的滋滋聲,像是鐵與銅在燃燒。
“喂!”一個破鑼嗓子的聲音從門後響起。
“說了多少次了,來買香的走東口!來修傀儡的,先把欠款清了!不然別敲門,爺這幾天沒空……”
“我不是來修東西的。”陳玄負手站立,語氣淡淡,“我是來請人的。”
門內頓了一下。
然後咔嚓一聲,門縫開了巴掌大,一隻油光發亮的銅製機械眼探了出來,啪地一下定住陳玄的臉。
“陳玄?”裡頭驚呼一聲,“你來我這幹嘛?你不是都成侯爺了嗎?你來找我,不怕你那群錦衣衛把你當瘋子押走?”
“我請你入夥。”
“入……啥?”那聲音像是沒聽清。
“入我班底,專管機關傀儡與軍械營造。”
“你瘋了?”公輸敬的聲音忽地拔高。
“我一個賣香的、養傀儡的、弄機關的瘋老頭,你請我入什麼班底?你要造反嗎?”
陳玄笑了:“你不是最想找一把好刀,試你那萬形機心陣?現在我就是那把刀。”
門終於大開。
裡面是一片混亂的天地,銅管亂走、齒輪飛旋、傀儡頭骨掛滿牆,空氣裡全是鐵鏽、硝油、還有難聞的蒸汽味兒。
陳玄剛邁步進去,一隻長著鳥喙的傀儡便哇的一聲從天花板掉下來,攔在他面前。
“別動!”公輸敬從角落裡鑽出來,一邊拍那傀儡腦袋,“這是新調的聞心鳥,一嗅到情緒不對,它會自動爆頭。”
陳玄淡定道:“我今日不是來發火的,是來請你共謀大事。”
“共謀?”公輸敬一邊用鐵錘敲他手裡的零件,一邊斜眼看他,“說說看,老頭我聽著。”
“你應該知道,玄冥司餘孽已現。宮中井口出蠱氣,靜元觀有妖縫。”
“趙顯允只是開頭,還有更大的幕後……而我,拿了陛下的敕令。”
“現在,我要建一支暗中辦事之隊,需要一個頭腦瘋癲、手藝通神、不怕死的瘋匠。”
陳玄說著,將袖中黑令拿出,放於一旁桌案之上。
“你若願來,府中設專署機關房,所需材料、金銀、地皮、工匠,皆給你撥足。”
“只要你點頭,從今日起,整個京營之內,你造什麼,便是我的軍械。”
公輸敬沒說話,只是走到那枚敕令旁,盯著看了好一會兒。
半晌,他猛地一笑,笑得像瘋狗:“陳玄,陳玄,你這傢伙,果然還是你啊!”
“好!”他一拍桌子,錘子都震落,“別說你請我了,就算你讓我去炸文淵閣,我也跟你走!”
“你要刀,我給你飛刀,你要盾,我給你機關盾!”
陳玄手指緩緩撫過那一行浮現的字跡。
“白全……”
他一字一句,像是咬著血念出這名字,聲音冷得像落雪封喉。
顧盲低聲道:“會不會是嫁禍?或者有人故意在冊上塗抹,就是想挑撥你與內廷的關係。”
“除非那人瘋了。”陳玄盯著字跡冷笑。
“玄冥司要栽贓,何不栽個無關痛癢的官?偏偏是白全?他是內廷權柄之首,天子最信的人,在東宮被稱半聖,誰敢妄動他的名號?”
顧盲頓了頓,也明白了。
就這三個字,寫上去,就是刀。
只要這刀揮出去,天子未必不怒。
可問題是,刀指的是誰?
陳玄合上名冊,眼神不見半點動搖,轉身吩咐:“從今天起,盯緊白全所有動向。他出宮一次,記一次;他傳信一次,拆一封。”
“暗線我親自布。”
顧盲立刻領命:“是。”
陳玄卻沒有立刻動,他坐回書案,沉思片刻,又道:“還有,不要讓蘇星雪知道這件事。”
“為何?”顧盲詫異。
“她查得太快,未必藏得住。”
他知道,蘇星雪確實手段極利,但這份利,在真正面對皇帝身邊的人時,卻很容易反噬。
此事非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