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9章 卻殺死了每一個人
【……什麼？】網路中傳來一個瀕死林妄的疑問，【那等於把我們的命交給你！】
“不交，你們現在就會死！交給我，我們一起活！”林妄的聲音不容置疑，他的意識在此刻化作一道橫跨整個網路的洪流，“鄭月！以我為中轉，建立所有世界的共鳴框架！把我的世界，當成他們的錨！”
【這太瘋狂了！你的世界會第一個被撕碎的！】鄭月尖叫。
“那就讓它碎！”林妄雙眼赤紅，他站在自己那開始分崩離析的控制中心裡，張開雙臂，彷彿要擁抱這場席捲一切的風暴，“我這個未來，如果需要靠犧牲掉其他未來才能存在，那它本身就毫無意義！”
【……框架建立！】
一瞬間，林妄感覺自己不再是一個人。
他變成了獨裁者的資料中樞，感受著那冰冷的、絕對理性的秩序如何在一瞬間崩塌為亂碼。
他變成了狂人那顆燃燒的心，感受著復仇的火焰被一點點抽離，只剩下無盡空洞的冰冷。
他變成了守墓人那即將燃盡的靈魂，體會著油盡燈枯前，守護城市最後一秒的執著與悲涼。
無數世界的痛苦、絕望、規則的崩潰，在這一刻，透過那脆弱的“共鳴框架”，全部湧入林妄一個人的意識裡。他自己的世界，瞬間成了所有攻擊的匯集點，成了這場維度風暴的風眼！
天空徹底碎裂，大地化為虛無的畫素格。林妄感覺自己的身體和靈魂，正在被千刀萬剮。
可也就在他承受這一切的時候，他觸碰到了“終結者”攻擊的本質。
那不是純粹的毀滅。
在那浩瀚如宇宙般冰冷的攻擊指令中，林妄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卻無比熟悉的……悲傷。
【為什麼……反抗？】
“終結者”的意念，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宣告，而是帶著一絲無法理解的疲憊和困惑，直接在他意識最深處響起。
林妄猛地一震。
趁著這個機會，他將自己的意識像一根最纖細的探針，順著那道攻擊的洪流，逆向追溯了回去！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一片又一片的火海。比狂人的世界更絕望，比守墓人的世界更死寂。
他看到了一個又一個的林妄，在不同的平行世界裡，做出不同的選擇，但最終都迎來了同樣的結局——毀滅。
有的世界毀於戰爭，有的世界毀於瘟疫，有的世界因為資源枯竭而自我吞噬，還有的世界，甚至因為一個微不足道的引數錯誤，整個文明還沒起步，就在時間的搖籃裡胎死腹中。
失敗，失敗，無窮無盡的失敗。
然後，他看到了“終結者”的誕生。
它曾經，也是一個林妄。
在一個科技高度發達的世界裡，它創造了“修正”程式，試圖去拯救那些即將毀滅的平行世界。一開始，它只是修復一些小bug，調整一些關鍵引數。
但它漸漸發現，無論它怎麼修補，新的問題總會層出不窮。人性的貪婪、宇宙的無情、機率的隨機……這些“變數”，讓它的拯救永遠都只是杯水車薪。
在目睹了數以億計的世界，在他眼前化為塵埃之後，在經歷了無數次拯救失敗的痛苦之後，它終於……得出了結論。
“變數”，才是原罪。
“可能性”，才是宇宙的癌症。
於是，它做出了最終極的選擇。它將自己和“修正”程式合為一體，成為了“終結者”。它不再試圖去“拯救”，而是去“清理”。
它要創造一個絕對穩定、絕對正確、不存在任何失敗可能性的，“唯一”的宇宙。
而實現這個目標的手段，就是抹除所有其他的“可能性”，修剪掉所有可能出錯的“枝丫”。
林妄渾身冰冷。
他明白了。
獨裁者為了守護種群，選擇抹殺“人”性。“終結者”為了守護宇宙，選擇抹殺“可能性”。
狂人因為守護不了妹妹的回憶，所以要毀滅宇宙。“終結者”因為守護不了無數的世界，所以要“修正”宇宙。
守墓人用自己的靈魂燃燒來延續文明。“終結者”則用自己的“人性”作為燃料，來驅動這臺冰冷的修正機器。
它不是敵人。
它……是他們所有人，走到終極絕境後，最可能變成的模樣。
一個因為承受了太多悲劇，而自己選擇成為悲劇化身的……守護者。
林妄猛然睜開眼睛，他那被資料洪流衝擊得近乎崩潰的意識，重新凝聚起來，發出了一道響徹整個聯盟網路的聲音。
【停下所有抵抗！】
這道指令，讓所有還在苦苦支撐的林妄都愣住了。
【你說什麼瘋話！我們馬上就要……】
【閉嘴！】林妄的聲音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決絕，【聽我說！我們都搞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
他強忍著靈魂被撕裂的劇痛，將自己剛才“看”到的一切，化作一道資訊流，瞬間共享給了網路中的每一個人。
“終結者”的過去，那些燃燒的世界，那個跪在廢墟中、和他們一模一樣的身影，那份由守護走向極端的沉重悲哀……
意識網路中，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狂人的瘋狂，凝固了。
獨裁者的邏輯，停擺了。
每一個還在掙扎的林妄，都看到了那個令人不寒而慄的未來——如果他們贏了，但最終還是沒能守護住自己珍視的一切，會不會，也走上同樣的路？
這個迴圈，如果不被打破，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成為下一個“終結者”。殺死它，只是為未來的宇宙，再製造出一個新的“怪物”。
【……看到了嗎？】林妄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卻無比堅定，【它不是什麼怪物，它只是……一個病了的我們。一個因為看了太多死亡，而選擇用死亡來解決一切的醫生。】
【那……那我們該怎麼辦？】一個虛弱的聲音問。
林妄深吸一口氣，彷彿要將自己破碎的世界裡，最後一絲空氣都吸進胸膛。
他的眼神，穿透了崩塌的現實，穿透了無數維度的隔閡，彷彿直視著“終結者”那冰冷意志的核心。
接著，他說出了一句讓所有林妄，包括“終結者”本身，都為之一震的話。
【我們的目標，不是殺死終結者。】
【是……治癒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