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六具屍體
他的左眼輕輕一跳，破幻之眼再次啟動。
沒聲音，也沒光芒。
他視線裡，那些本該規整排列的灰粒、磁波和結構邊緣，突然開始掉幀。
像是一張密不透風的灰布，原本被繃得死緊，現在卻在某個點被揭開了一道極細的縫隙。
林妄眯起眼，順著那個縫一點點找過去。
在他左側三十步開外，有一片看上去再正常不過的牆體。
表面被厚灰覆蓋，底部坍塌，斷裂的線纜從內部蜿蜒而出，看上去就像是失控的脈絡。
可就在林妄靠近到十米時，他看到那片牆突然動了一下。
他的左眼鏡膜閃了閃，空氣似乎裂開一道極細的透明裂縫。
在那裂縫撕開的下一個呼吸，一整面牆的表皮像是碎玻璃般咔咔破裂。
真正的內部結構，露了出來。
那不是牆。
是一扇偽裝後的閘門。
林妄面無表情地抬手，腳步一點沒停，走到門邊。
他抽出側腰的多功能裂刺刀，用刀背輕輕一劃，灰層剝落，浮出一塊鏽跡斑斑的嵌槽。
他用力一撬。
咔噠一聲，整面偽裝門頓時一沉，向內滑開一道縫。
灰氣瞬間從縫隙裡撲了出來，夾雜著令人作嘔的黴味和……血腥氣。
林妄的指節輕輕繃緊。
他沒動，也沒躲，只是定定地看著縫隙另一邊。
直到那片門完全滑開，他的眼神才在下一秒收緊。
裡面很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但他能看見地面。
準確說，是地上躺著什麼。
他沒有急著進去。
只是站在門口，用破幻之眼掃了一圈。
灰塵和磁塵在這裡幾乎停止了流動。
空氣像被真空包裹，只剩下沉到骨頭縫裡的冰冷。
林妄抬腳，踏了進去。
腳步聲落地時，他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像是穿過一道無形的帷幕，真正從外圍邁進了核心。
門後的空間並不大，似乎是一個廢棄實驗用的儲藏艙。
三面牆體全都崩塌過一遍，只剩下斷裂的管道和一個垮塌的主機框架，角落堆滿了碎石和焊條。
但中間......
六具屍體，整齊地橫在地上。
林妄抬頭掃了眼，六具屍體姿勢各不相同，但腳朝一個方向，重心分佈也很平均。
林妄蹲下身，從最邊上一具開始。
他掀開其肩甲上的編號。
“三小隊，第四員。”
他眼神一沉。
往旁邊移，三小隊第一員。
再一具，三小隊第六員。
林妄沒有說話，只繼續往下看。
最後兩具。
左邊那具穿的是重灌甲，胸甲上殘留著一小塊紅色識別漆。
他伸手拂去表層灰塵，露出編號。
“一小隊第二員。”
另一具也一樣。
“一小隊，隊長。”
林妄的手頓了頓。
眼前的屍體沒有掙扎痕跡，沒有大面積外傷。
就像是睡死了。
林妄的呼吸被壓得極淺。
他蹲在那裡，一具一具檢查這些人的狀態。
他們的面容都極安靜，臉色蒼白，瞳孔放大。
嘴唇呈現出統一的青白色。
皮膚下有明顯的血液迴流淤積，眼眶微微塌陷。
全都是死前恐懼過度後的表現。
沒有噴湧的血，沒有破裂的甲，沒有撕咬、腐蝕或者電擊痕。
林妄的手停在一具屍體的鎖骨邊緣。
他的手指輕輕撥開最後一塊貼合的甲扣，骨頭已經有些塌陷，冷得像被丟進冰窖的石頭。
他抬頭掃了一眼六具屍體的方向。
這種死亡格式太統一了，統一到像是某種早就設定好的結局。
林妄將注意力再次轉向那具最後檢查的屍體，試圖從掌心尋找更多殘留痕跡。
可就在他即將低頭的那一刻，破幻之眼猛然震顫。
不是來自空間或磁力的擾動，而是他整條脊椎下意識翻起的本能反應。
太近了，就在背後。
幾乎是同時，身後傳來極細一聲——
“咔。”
像是某個密度極高的實體猛然撕裂了空氣，拖起一整片灰層波動。
林妄身體本能地往右一側一滾，整個人斜著滑進了屍體另一側的殘破管道下方。
下一秒，一道漆黑的影子從他原本所在的位置撲空！
“砰！”
地面被直接掀起了一塊。
粉塵與磁紋共鳴瞬間斷裂產生的爆破力比想象中還要大。
林妄翻身的瞬間，已經抬手將戰術扣拉開，手腕一甩，一枚弧刃彈簧槍從袖口彈出，緊貼手掌。
他直接朝著灰霧正前方一槍扣下！
“啪！”
弧刃擦著灰塵射出，像是一道銀色的閃光。
伴隨而來的，是一聲沉悶的重擊感。
林妄聽見了。
擊中了。
而且不是空氣，不是牆體，是活物。
那是一種奇怪的聲音，像是一塊佈滿水管的金屬腔體被撕開，混著某種極低頻的……嗡鳴。
“呃……咯。”
他聽到對方發出一點極輕的咽喉震響。
林妄沒停，他一翻身起身，整個人重新壓低重心。
破幻之眼在這一刻全面展開。
灰霧的遮擋被撕成碎片，磁力構成的偽裝結構像是玻璃鏡頭碎裂般層層剝開。
他終於看清了，那東西，站在屍體的另一端。
半截身體還被灰包著，但那一雙眼，裸露在灰霧裡。
不是人的眼睛。
也不是獸類。
那是一種仿生結構完全錯誤拼接出的眸孔。
深灰色的瞳仁布滿裂紋，外沿還纏繞著殘留未斷的紅色神經線。
它的臉部沒有完全成型，只像是一張被極不專業地用人類輪廓拼湊出的假面。
顱骨結構似乎是複製的，但不完整。
下巴是合攏的，卻沒有嘴唇。
鼻樑是塌陷的，鼻孔卻細小得像根被燒穿的鋼針。
而它的脖子以下，是一副奇怪的生物構架。
像是人骨和鋼筋被強行拼接出的支架。
左半邊身體裹著殘破的舊式軍用披布，像是從某個實驗模型上撕下來的；
而右半邊裸露的肌肉纖維，卻是發灰的，發暗的，像是屍體腐化後生長出來的孢子肉質。
它沒有立即發動第二次攻擊。
只是直直站在那裡，看著林妄。
以一種幾乎稱得上審視的目光。
林妄忽然意識到，這裡的未知神明不止一個。
他的左眼還維持著破幻狀態。
那些灰，本該均勻緩慢地飄散，可就在他和眼前這個神明對峙的幾秒鐘裡，灰的結構變了。
像被什麼牽引著，一層層悄無聲息地往兩邊裂開。
不像是風，更不像磁流。
而是，腳步。
極輕的，極慢的，卻真真切切從四面八方逼近過來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