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直接消失
沉默的空氣中，灰塵翻湧得像細水在流。
他緩步走下最後一級踏板，腳下的粉塵輕微一塌，落下去又被湧動的氣流託了起來。
一點沒像普通廠房那樣死寂，反倒像有什麼東西在呼吸。
“鄭月。”他開口，聲音不高，卻透著一股能給人逼出汗的冷。
鄭月早已明白他的意思，沒等他繼續，便已繞到側翼開始檢查邊緣裝置。
方瑜狸則皺著眉在一臺半斷的粉碎機旁蹲下，拇指在鐵皮上蹭了蹭，抬頭時神情已微微變了。
“熱的。”他說，“這鬼東西是剛停下沒多久，溫度都還在。”
林妄走過去，也伸手摸了一把鐵皮，指尖有一瞬間明顯的溫燙。
“不是殘溫。”他說，“是現在剛停。”
沒人出聲回應，可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都跟剛灌下去一口苦水差不多。
“它們動了。”徐晚開口，聲音細微，但斷定得極準，“不是裝置在運作，是有人……動用了它們。”
“你們覺得是三小隊？”方瑜狸下意識問。
沒人回答他。
鄭月那邊發出了點動靜，一塊堆積的礦料被她挑開，露出裡面半埋的一截鞋底。
她拎起來，拿到光下晃了晃，指間冰層微微旋轉，驅散灰塵後，鞋底內側的編號清晰可見。
“三小隊編號。”她把鞋甩給林妄。
他接過一看，眼神頓了一下：“這是作戰靴。”
“鞋帶斷了。”徐晚低聲說，“走得很急，甚至來不及綁。”
“還有這裡。”鄭月蹲在一臺粉碎機後，掀開了被礦灰覆蓋的一截布料。
“是戰術揹包。”
她輕輕把那包從縫隙中抽出來，用指尖彈去灰塵，一點點展開。
包是開啟的，裡面東西不多，大部分主倉已經空了，只剩下一支備用電源，和一包壓縮食物。
氣氛已經變得不同於剛進入時的緊張，它更像是某種被套在脖子上的無形繩索，勒著你說不出話。
一旦動作慢了半拍，就會斷氣。
他們繼續向車間深處推進。
粉塵越來越重，空氣已經不是在流動，而是在堆積。
走到後半段時，鄭月忽然一頓，抬手打了個停的手勢。
幾人立刻收住步子。
她蹲下身，撿起一塊壓在車軌邊緣的東西。
是一塊電子識別晶片。
方瑜狸湊近看了一眼，眉頭皺得死緊：“這是體徵監測器，一般裝在左臂戰術內襯裡……三小隊專屬的。”
“被剝離過。”鄭月翻過來看，“連資料線都斷了。”
“說明有人刻意撕下來，或者……”方瑜狸嚥了口口水，“他們被人剝掉的。”
林妄沒說話，走到更深處去檢查地面。
他站了片刻，忽然招手示意他們過來。
“這裡有一排腳印。”他說，“不是礦工靴，是聯邦輕裝靴，三小隊用的。”
腳印並不深，卻極清晰，朝一個方向連綿而去，最終在一臺倒扣的粉碎料斗邊緣消失。
“這料斗是空的。”徐晚拍了拍邊緣，“但腳印卻斷在這……”
“可能是轉進去了。”方瑜狸小聲說著。
他試圖用腳刨開料斗下的粉塵，結果只揭出一層鋼板。
“沒有開口。”他皺眉，“不是地井，也不是隱藏蓋。”
“那腳印去哪了？”徐晚的聲音壓得極低，目光死死盯著那一截消失在邊緣的鞋印。
她的嗓子已經被粉塵嗆得發啞，說話時帶著輕微的氣音。
“可能是被什麼東西……抹掉了。”鄭月沉著開口，眉眼冷靜。
“不排除是有人刻意消痕，或者……”
她頓了頓，沒把後半句說出來。
“直接消失。”
空氣頓時沉了一瞬。
林妄站在最前，眼神沒有離開地面，但手指已經攥緊了。
“如果是他們自己留下的痕跡。”他緩慢地說，“他們就不會讓它消得這麼幹淨。”
話音剛落，方瑜狸抬起手，點了一下腕上的通訊裝置。
“聯絡時間到了。”他說，“我試著接一小隊。”
大家都停下了動作，抬頭看向他。
一秒，兩秒，五秒。
通訊器亮著，訊號燈在閃。
沒有回應。
“再試一次。”林妄眉頭已經皺緊。
方瑜狸調出頻段，重發。
還是沒有回應。
“頻道開啟了。”他喉結輕滾，“但那邊沒人回。”
“不是頻道故障。”鄭月接過他的通訊器看了一眼。
“頻道通順，訊號也正常，沒有強制干擾。”
“就是沒人。”徐晚接著說。
聲音低下來，幾乎貼著地面。
“這不對勁。”林妄直起身，眼神沉下去，“太安靜了。”
“他們離我們不到一公里。”方瑜狸說，“哪怕被襲擊了，也該有點聲。”
“說明不是襲擊。”鄭月目光低垂，語氣冰冷，“是一下子……沒了。”
林妄沒再猶豫，立刻撥通了尤娜的聯絡通道。
這一次，訊號幾乎是瞬間接通的。
尤娜的影像在通訊器裡浮現，還是那副毫無波瀾的面孔。
“說。”
“第四次聯絡時間，一小隊未響應。”林妄語速極快，語氣卻穩得像釘子。
“嘗試聯絡兩次，頻道通暢，訊號穩定，無強幹擾。但對方未作任何回應。”
他頓了一下，眼神沉如井底，“懷疑一小隊出現突發狀況，請求同步資料，並調出其最後軌跡定位。”
尤娜沒動，視線落在他們身後那片不斷翻騰的粉塵裡。
“他們最後一次聯絡時間是多少？”
“剛剛過去五分四十二秒。”
她點了點頭：“位置。”
林妄把座標一送出去，投影在半空中展開，清晰地標記出兩隊原定路徑。
一小隊的位置，停在了一個叫做“原料二次分揀帶”的區域。
就在三百米開外。
“這個區域……”尤娜輕聲唸了一句，然後敲擊了幾下終端，調出一段聯邦記錄。
“該區域為廢棄分揀艙，歷史資料標記為：危險等級B+，原因是結構不穩定，存在下陷風險。”
“可如果只是下陷，他們至少該有求救訊號。”方瑜狸咬著後槽牙，腦子飛快轉著，
“別說五秒了，就算一秒，他們也該反射性地開一個安全頻。”
“除非他們根本沒意識到自己要發出訊號。”
徐晚的聲音低低的，像是怕驚動什麼。
“或者……他們的意識不在了。”
尤娜的臉在影像裡一動未動，像是一塊鐵板，水滴進去也激不起任何波紋。
她只沉默了一秒：“第五小隊，聽令。”
林妄沒有出聲，他只是站在那裡，眸子死死盯著投影畫面，手掌下意識握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