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進入
“合吾一聲鏢車走,半年江湖平安回。”
蘇州小鎮裡,張天任瞧著這處鏢局遺址景點的門柱上,金漆刻就的兩列大字,嘴裡輕輕唸了出來。
此時,他戴著口罩和帽子,遮住了大半的面貌,目光從門聯移向內裡的古樸後院。
那裡正散發著陣陣元力波動,並且頻率越來越高了。
張天任順著信物的感知,走向堆滿雜物的空蕩後院,他頓時有些理解,當時那四人是怎麼突然找上青城山來的了。
這種元力波動,對於行走來說是渴求之處。
但若是普通人過於靠近的話,只會感到一陣身體不適,腦袋發暈,氣味犯衝,胃裡翻江倒海,想要遠離這壓抑的地方,去別處透透氣。
不過,也終是難免有張天任這種情況,本身生活在那地方,又因長年修道致使心境體質異於常人,那便會作為新人意外被捲入其中。
按照周姑娘的說法。
須彌秘境的開啟,其實暗含一種篩選,不是人人都有機會一窺,需要擁有特殊的體質,至少能承載元力波動帶來的負面壓力,才能順利進入。
不然的話,極有可能發生慘烈的意外。
眼下。
已經是五月末。
遊客不再是那麼多了,只有零星的幾人,在路過這有些生蜘蛛網的後院,也只是好奇看了一眼,便捏著鼻子走開了。
張天任目光四下打量。
很快發現了與普通遊客不同狀態的三人。
一人是手拿黃紅小旗的俏麗女導遊模樣,身後卻沒有一名遊客跟著,只是佯裝摸魚休息一般,依靠在院門裡的灰磚牆上,眼神卻是不斷打量了其餘幾人。
一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蹲在牆角,面色蒼白,好像有些不舒服,卻目含狠勁不願意離開。
還有一個面色敦厚的小胖子,看上去也不過是剛滿十八歲,一屁股坐在石墩上,自顧自地往嘴裡塞著零食,似乎生怕再也吃不上了一樣。
張天任默不作聲。
整個過程中,他只與那名俏麗女導遊目光一觸即分,除此之外,幾人都是沒有任何交流。
直到片刻後。
已然有些熟悉的濃稠黑漿,開始從四面院牆的灰磚縫隙裡,不斷地湧現出來,快速將幾人腳下鋪滿了一層黑黝黝的粘稠物。
幾人這才紛紛抬起頭,目光或警惕或認真地相互打量了一番,儼然都是心知肚明,這一行人全是須彌秘境的知情人了!
這一次。
張天任有所準備,也有了一些底牌依仗。
他終於有空閒仔細觀察起了這一切的變化,這處老舊後院與外面的景色愈發割裂起來,看向院外的視野也逐漸模糊,而從磨砂玻璃般的視角里望出去,外面的人應該是對這裡的異樣毫無察覺的。
很快。
他又發現。
這一次的黑漿濃度,似乎比之前那次低了很多。
這應當就是須彌秘境的傳送力量,無法運載高出它本身品級的行走,所蘊含的底層邏輯了。
不過,黑漿濃度低了,灌滿的速度也變快了。
幾人相互觀察期間。
黑漿便已經沒了他們的腰部,張天任見幾人沒有說話,他也沒有開口,所以這一次倒比上次還要安靜一些。
除了那敦厚小胖子加速炫著最後零食的細微咀嚼聲響,就沒有其他聲音出現了。
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倒是煩躁地瞪了小胖子幾眼,卻終究是忍住沒有發聲。
不多時。
在這種寂靜等待的緊張氛圍裡。
這處古樸的後院,再度被灌滿了黑漿,一股壓力憑空生出,黑漿開始四下溢流,待其流盡了,後院也恢復如初。
一切好似從未發生。
……
世界發生變換。
那種仿若溺水般的死亡感覺,再度襲來,又迅猛退去。
張天任猛地睜開眼,他眼底不含一絲茫然,反而飛快四下打量,湧出了一抹振奮探索之色。
他入目景象——
一根結實的黃木房梁,許多精緻奢華的紅檀桌凳,幾扇桐油紙糊的乾淨窗戶,這是一間臥榻廂房。
再往窗外看,天上是皓月當空的璀璨星辰,地上是星星點點的螢火小蟲,再加上風吹樹葉的沙沙聲,端的是一幅清新氣爽的古時深夜畫卷!
張天任手掌撐在床上,綢緞被褥往下滑落,便要坐起身來。
他卻忽然感覺手上按壓到了偌大一團柔軟,繼而傳來一聲睡夢中的嚶嚀,手掌力道立馬一卸,頓感不妙地定睛看去。
只見。
一名雙九年華的妙齡女子,正一絲不掛地躺在他的身側近處,綢緞被褥被掀開,露出大片光滑無遮的羊脂皮膚,以及大雪山般的峰巒疊嶂。
在月光下,美貌女子睡眼朦朧地側轉過身來,讓張天任看清了她溫柔似水的嬌俏臉龐,上面既有少女不諳世事的清純可人,又有剛作人婦的些許嫵媚風姿,堪稱絕美了。
嬌俏女子揉了揉眼睛,看到身旁之人的默然起身,頓時軟聲細語地關心詢問道:
“夫君,你怎麼醒了?”
可待她看清楚身旁夫君的注視眼神,當即有些嬌羞地伸出柔荑拉過被褥,將半拉胴體給遮得死死的。
不給人看。
“撒尿。”
張天任言語簡短。
隨即他面色如常地起身下床穿衣,此時自己還沒有摸清狀況,不宜有多餘舉動,免得引來不必要的猜疑。
“不用擔心,爹他們沒事的。”
在他身後。
嬌俏女子心思體貼,她白皙手臂抱住張天任結實的胸膛,嬌嫩身子溫柔無限地貼上他的後背,朱唇上下輕啟,口中寬慰道。
“恩,我知道,你先睡吧。”
張天任沒有回頭,但想著以女子的溫柔態度,自己應當也要回應一二,才不會顯得突兀異常。
他側身伸出大手,輕輕揉了揉女子的柔嫩臉蛋,這才起身推門邁步而出。
嬌俏女子細細‘嗯’了一聲,那雙剪水美眸一直溫柔望著那道背影關上門,這才乖乖聽話地躺了下去,繼續緩緩睡去。
……
走出門外。
天亮前的涼風吹拂而過。
張天任的腦袋傳來一陣酥麻微痛,他伸手摸了摸發短如犁的頭頂上,一條足有中指長的未愈疤痕,如蜈蚣般盤踞在頭皮上。
夜色之中,初夏的黃腚螢火蟲,上下聚集飛舞不停,漸漸組成了一行行微微顫動著的小篆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