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資訊差
趙明濤的懷疑是正常的，因為李文生與這個護士的說辭互相矛盾。
不過在場所有人都有些震驚。並非震驚於他指出的這件事，而是趙明濤分明一分鐘前還在跟陸思源吵得臉紅脖子粗，正處在情緒爆炸邊緣，居然在遇到事情後還能保持冷靜思考。
這絕對也能算得上一種天賦異稟了。
護士倒是很鎮定。
她解釋道：
“李導不是專業的醫護工作者，他的理解或許有些偏差。”
“在檢查中，幾乎沒有什麼是萬無一失的，我在醫院裡經常見到有人做檢查之後陽性，二次複查又顯示為陰性，甚至連患者自己都說不清兩次檢查前的準備工作有什麼區別，很多事醫生也說不好。”
“可能是精神壓力大、身體狀況差，又或者體內有某些疾病，這些都會造成弱陽性的結果，只要患者本人確定自己沒有什麼感染途徑，複查結果為陰，就可以排除染病的可能。”
“目前島上沒有檢驗科的裝置，只能利用現有條件，先看看大家有沒有什麼基礎病，是不是因為最近的拍攝節奏太緊張引起了連鎖反應，如果是的話，比如趙先生您，報告裡顯示您是弱陽性，加上身體條件，大機率是假陽性。”
“您還有什麼疑問嗎？”
她的表情非常真摯，講話的方式也是專業與人話並存，做到了聽起來好像很厲害但又好像能讓人聽得懂，並且她本身就是醫護工作者，這就更令人信服了。
當然，最重要的是，陸思源趙明濤他們都不具備什麼醫療知識。
本來他們就很少接觸這些，醫療常識非常有限，更何況這已經不是常識範疇內的事了，所以哪怕趙明濤隱隱覺得不對，也毫無反駁的餘地。
沉默了幾秒，趙明濤點點頭，朝樹林前方指了指：
“那麻煩你帶我們過去吧。”
小護士臉上的笑容堪稱八風不動無懈可擊：
“沒問題，請各位跟我來，沙灘上的其他嘉賓稍後會有我的同事帶領。”
她當先快步往前，其餘三人緊跟其後，腳步聲密密麻麻，很快就逐漸遠去。
後方。
灌木叢後面。
等腳步聲幾乎徹底消失時，才有兩個腦袋冒出來，做賊似的東張西望了好一會兒，確定他們都走了之後才紛紛鬆了口氣。
直接橫躺在地上的聶文瑾虛弱道：
“你們……能不能先把我拉起來……”
負責望風的韓非和祁清漪猛然回過神，七手八腳地趕緊把她重新扶回輪椅上。
剛才小護士突然出現，著實把他們都嚇了好大一跳，韓非和祁清漪當場就很默契地把聶文瑾從輪椅座位上拖了下來，三人一起匍匐躲避，這才沒被發現。
他們三個如今身上都是土和灰，衣服上還沾著各種落葉枯枝，看著狼狽極了，好似剛從地裡偷了玉米棒子出來。
祁清漪一邊給聶文瑾拍土摘葉子，一邊埋怨道：
“怎麼突然冒出來個人啊，之前他們躲著鏡頭偷偷摸摸跑樹林裡說話，我都看見了，但是從來都沒有人進去找，pd說擔心他們正上廁所，撞見了不好，結果今天就這麼寸，我第一次跟過來聽八卦就撞上了……”
韓非翻白眼：
“你也知道之前是擔心人家在上廁所，這次有兩個男嘉賓一個女嘉賓，性別都不同，難道還能約著一起上廁所啊？真這麼搞，那被撞上了也是他們自己理虧。”
“而且，今天是護士，又不是帶著攝像機的pd，不怕拍到什麼不該拍的東西。”
“算了算了自認倒黴，反正熱鬧也看了，八卦也聽到了，咱還是老老實實回去吧，說不定李導那邊正在找我們呢，不是說還要做體檢嗎。”
祁清漪撇撇嘴，小聲嘁了下：
“這島上如果只有一個人有病的話，肯定是……”
聶文瑾第二次拽了拽她的衣服，用行動制止了這句話說完。
儘管事實如何、這句話要說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不能說出來，尤其不能是祁清漪這個素人說出來。
韓非笑了笑：
“走吧，該回去了，你別在這蛐蛐了，要罵他我自己會罵的，哪還用你來給我當嘴替？就你這髒話都不怎麼會說的德性，指望你替我罵人，我不如指望陸思源現在就跑來找我下跪磕頭。”
說著話，他就掰著祁清漪的肩膀，推著她，再讓她推著聶文瑾的輪椅，三人排著隊往海灘方向走。
耳機裡，祝成標正在跟他解釋現在的情況。
“韓非你不用回答我，我知道你這會兒不方便，而且還在直播，你正常走路就行。”
“梁超傑剛被劉雙城喊過去了……”
祝成標簡單說了一遍，又說：
“護士是咱們自己人，但在陸思源眼裡也是他的自己人，目前的計劃是，先透過護士這個內線穩住劉雙城那邊，免得他狗急跳牆做出一些無法掌控的事情，一切等證據到手了再說。”
“正常情況下，我們這邊可以透過耳機指揮你，如果有突發狀況，你就隨機應變，無論如何我們都會想辦法給你圓場的，放心。”
韓非的腳步頓了頓。
他若無其事地對前方那兩人說：
“你們說，等會兒他們的體檢結果會是個什麼狀況啊？”
祁清漪頭也沒回的哼哼著，聲音裡有點不屑：
“這種病不管怎麼說，都是得血液檢查才靠譜吧，試紙都不一定準，聽剛剛那位護士的意思，血檢都有可能出錯，普通體檢……不管怎麼看，都是安慰性質比較強。”
輪椅上的聶文瑾倒是回頭看了看他們倆，嘆息道：
“他們的檢查結果跟我們又沒關係，你倆倒是討論得起勁啊。”
“私下裡說說也就算了，等會兒出去可別再說了，不論目前輿論如何，能不沾邊就別沾邊。一一你自己就追過星，韓非更不用說，以前被惡意剪輯得還少嗎，怎麼你們都不知道謹言慎行的。”
她也有點不裝了，攤牌了的意思。
要是換做前一陣剛上節目時，聶文瑾哪裡會說什麼“我們”？在她心裡，這節目裡的所有人都是別人，現在儼然已經將自己和祁清漪、韓非幾人劃分到了同一陣營裡。
韓非明白她的意思，打了個哈哈：
“沒沒沒，我出去了肯定就不說這些了，這不是想著咱們私下裡說兩句麼。”
他當然知道身上帶著攝像頭，這樣說，只是為了隱晦地問問耳機那邊的祝成標而已。
果然。
祝成標也聽懂了這個問題，立即回應道：
“體檢那些都是糊弄人的，也就是他們完全不懂這些檢查方式和結果的區別，彈幕裡已經有醫生覺得不對勁了，討論的人很多，不過問題不大。”
“這次的重點其實根本就不是體檢，是要讓內線獲得跟陸思源私聊的空間，只要他覺得自己還能聯絡外界，讓劉雙城知道他能被聯絡上，就可以打資訊差，必要情況下，還能加上趙明濤。”
“等那邊落實完了，我再跟你說具體結果，你不用擔心，這件事不需要你操作。”
…………
總統套房裡。
秘書不知何時已經從房間出來，到了客廳，正站在劉雙城面前。
他低聲問：
“老闆，我剛看了直播，陸思源和趙明濤吵架被打斷了，沒有繼續吵，現在被節目組的醫療人員帶去房車那邊做體檢了。”
劉雙城皺著眉頭問：
“不是說島上沒條件做檢查嗎？怎麼回事？”
秘書知道，他是擔心好不容易才打點好醫院那邊，如果現在島上突然可以做檢查，那就算是前功盡棄了。
於是他連忙擺手：
“不不不，您誤會了，護士剛剛還跟他們解釋過，說是精神壓力、環境影響和其他疾病都可能導致檢查結果弱陽性，也就是假陽，打算先帶他們去做個基礎檢查，看看是不是因為最近在島上沒休息好或者生病，才會導致趙明濤的報告為陽性。”
一聽這話，劉雙城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之前宣佈結果的時候，趙明濤的結果明明就是強陽性，而且那個血檢結果非常嚴謹，兩個檢查都做了，假陽的機率低得不能更低才對，他們怎麼會犯這種低階錯誤？”
別的醫療知識他或許不瞭解，但是這病他自己就有，怎麼可能不知道情況。
這說辭絕對有問題。
秘書把手裡的平板解鎖，開啟遞過去，螢幕上正是直播間的畫面，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彈幕。
他讓劉雙城自己看，一邊語速極快地解釋：
“彈幕裡也有不少醫療相關的觀眾看出來問題了，正如您所說，兩種抗體都是強陽性，假陽的機率低到可以不計入考慮。”
“但大家的看法都比較類似，即，從李文生之前一直試圖勸說趙明濤的態度看，節目組是不希望繼續折騰下去的。”
“哪怕飛機本來就需要飛回來接人，但如果要準備試紙盒，就得現在立刻飛，到了之後還得馬不停蹄地做檢測，試紙檢測還不一定準，這一堆事情肯定會打亂節目組的原計劃，或許還會增加許多不必要的開銷。”
“李文生作為總導演，不希望再鬧出這種沒必要的么蛾子，那太正常了。”
“我和觀眾的理解差不多，無論川南臺高層是怎麼想的，有沒有打算利用今天的事情找咱們無雙施壓要好處，最終壓力都在李文生頭上，他不想節外生枝，最好的辦法就是先穩住趙明濤，免得他再鬧，所以才會用這類在懂行人眼裡的蹩腳藉口，用體檢這辦法給趙明濤吃顆定心丸。”
“等會兒只需要做一些最簡單的檢查，告訴趙明濤他近期壓力太大，激素分泌失常，再當著鏡頭說他大機率是假陽，大機率就能穩住他。”
劉雙城若有所思地捻著手裡的珠子，眼中有恍然，有肯定，當然，還有高興。
他琢磨了半天，忽然笑起來：
“是啊，沒錯，這就是閻王易見，小鬼難纏！”
“不管孟雲達那個老狐狸打了什麼算盤，他底下的人不想替他承擔那麼大的風險和壓力，不願意這期節目在最後關頭搞砸，就不肯搞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滿腦子都是趕緊錄製結束。”
“哈哈哈哈，真是，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節目組想要熱度是肯定的，如果這個熱度放在第一天第二天，李文生絕對不會有意見，說不定還很配合，但現在是最後一天，馬上就要結束了，再搞下去，說不好就要拖到明天，甚至回了長山還要繼續拍攝，計劃完全打亂就算了，經費也會爆炸，還可能面臨違約風險。
而且這熱度還是負面的，涉及傳播不正當價值觀，踩線了，有很大機率會被頂頭的總局盯上，被封了就真得不償失了。
一開始，節目的噱頭還是“完全無劇本的真人秀”“全程直播無剪輯”“精彩片段剪輯版在休息日同步上傳蘋果影片”等等，其實說白了，直播的熱度都是小事，這些噱頭最終是為了剪輯版的播出，影片平臺上的流量才是大頭。
本來第一期裡的嘉賓就有很多需要被打碼的了，第二期要是再搞什麼大新聞，這s+的專案也就無了。
難怪李文生會這麼努力的找補。
現階段，給這期節目留個大團圓結局才是重點！
劉雙城越想越高興，樂得嘴都合不攏了——
一想到孟雲達那老東西沒法用這件事割自己的肉，他就感覺自己立省一個億啊！
他拍著大腿樂呵了好一陣，才想起來一件事，笑眯眯地交代道：
“你現在先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川南臺旗下藝人或者他們臺柱子的黑料，不一定要立刻找到，有線索就跟進。”
秘書愣住，有點不解地問：
“這……可我剛剛聽您跟梁超傑說，這些一時半會找不到啊？”
劉雙城嗤笑著擺擺手：
“誰說我現在就要用的？”
“我就是覺得，手裡至少得有點東西才行，這件事始終是個雷，李文生不深挖，不代表孟雲達不會，咱們得早做準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