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你看,又急
劉董,是無雙影視的董事長,全名劉雙成。
這位董事長的履歷非常傳奇,年輕時還未滿十八歲就入伍,轉業後進入了某出版社當起了攝影記者,等到下海經商的浪潮吹來時,他就離開了單位去一個新興的文化公司做起了廣告部門經理,再然後,在公司的支援下,劉雙成出國深造,回來就帶著在外面拉來的大量投資把老東家給收購了。
自此,老東家更名為無雙文化,劉雙成開始拍攝電視劇,正式進軍娛樂圈。
最初公司體量不大,而且那時候國內的影視行業也才剛剛起步不久,電影需要的投資太多,體量小的公司一旦翻車可以說是覆水難收,而做電視劇就不一樣了,投資不如電影,但凡質量過關,關係到位,至少不容易虧本。
於是劉雙成親自擔綱監製和出品,從劇本到導演再到整個劇組的架構都由他親自篩選,並不是那種甩手掌櫃式的老闆,每一部劇都盡心盡力。這樣的努力,加上他有過留學背景,在一兩部成績不錯的劇之後,無雙影視就吸引了不少……煤老闆。
孟雲達揉了揉鼻樑,聲音淡淡的:
“趙總,你要是回去問問就該知道,我是九十年代進的川南省臺,劉董當年是九零末才開的無雙,那時候無雙影視還叫無雙文化。”
“無雙起步的時候,劉雙成是一個臺一個臺地去跑,每個省臺挨個談的版權。那時候可跟現在不一樣,沒有什麼影片平臺可以賣,也沒有在劇裡植入廣告的概念,拍劇想賺錢,那就只能是賣版權給電視臺,我幾十年前就見過他。”
“雖然無雙現在明面上已經不拍劇了,但我們川南省電視臺的話語權也不僅僅是在綜藝和電視劇上。”
“我相信哪怕是劉董他現在來跟我說話也不會跟你一樣,如此大肆,張口就是‘我希望鍾嘯雲可以現在下車’,‘我希望大家可以坦誠一些’。”
“說到底,鍾嘯雲是不是無雙的人根本不重要,我們臺裡跟他籤合同的時候,他的經紀公司並不是無雙影視,從合同上看,我們雙方是沒有關係的,你也沒有立場來說這些。”
“假如他那個公司就是無雙旗下……又怎麼樣呢?”
“劉董現在敢過來跟我擺明車馬,說鍾嘯雲被曝光了對無雙有多大影響嗎?還是他敢擺開了說,鍾嘯雲背後是無雙?”
“別這麼荒謬。你們私下裡做的事情如果能賺錢、又能上得了檯面,無雙影視的財報難道會不顯示?”
電話另一頭。
無雙影視,市場部總經理辦公室內。
趙明濤獨自坐在辦公椅上,臉色陰沉得可怕。
他的手死死捏著桌子上沉重的玻璃菸灰缸,很想隨便砸一個什麼人,但打電話之前他就把辦公室的人全都趕出去了,連秘書助理都被趕到了辦公大廳去,現在沒有任何人可以讓他出氣。
孟雲達確實牛逼。
從一個小記者小主持開始,在川南省臺內一步步做到了臺長,這背後的人脈、能力、資歷一樣都不能少。自己這個無雙影視的市場部總經理,放在任何一個藝人面前都是個巨粗無比的金大腿,然而要跟孟雲達比起來那是真不夠看。
打電話前,趙明濤就知道這一點,但他以為,對方至少會看著劉雙成是他舅舅的份上客氣一些。
沒想到這人居然這麼軟硬不吃……說話的時候連面子都沒打算給!
趙明濤長相不錯,三十多歲的年紀,身材還保持得不錯,戴著金絲眼鏡,頭髮豎得很整齊,只要不發瘋,誰看了都得說一句青年才俊。
然而現在他將眼鏡摘下來丟到桌上,領帶被扯得鬆鬆散散,下顎繃得死緊,跟犯了什麼病似的眼睛通紅,他氣得胸口起伏,卻連粗喘都不能讓電話那頭的人聽到。
半晌,趙明濤從抽屜裡翻出了一個鼻菸壺,湊到鼻子前面深深吸了兩秒,才總算平靜下來。
他深呼吸幾次,說:
“孟臺,是我態度有問題,抱歉。”
“想必你應該也知道了,鍾嘯雲背後是我,在拍劇方面我可以幫他,他也可以幫我一些事情,他的經紀公司其實是我家裡人入股的,如果他今天再繼續說出什麼事情來,這影響我不知道會有多大。”
“這樣行嗎,他不用下車,我只求您現在通知他直播還在繼續,他就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了。”
“剛才他講出宋夢然那件事……已經造成了很壞的影響,荊守業是無雙籤的導演,在公司也有股份,宋夢然現在被曝光是他的小三倒還好,但宋夢然的立場,某種意義就代表著荊守業的立場。”
“川南臺這些年來有不少爆款節目都是您一手策劃的,以您的市場敏感度,應當可以理解我們的難處吧?”
“劉雙成確實是我舅舅,他目前正在歐洲度假,還不知道國內發生的事情……我能坐到這個位置,跟家裡脫不開關係,所以我的人出了事影響了公司,也必然會受罰。”
“孟臺,這事兒解決,就當我欠您一個人情,以後您有什麼事用得上我儘管說,我一定全力以赴。”
“這對您而言只是舉手之勞,您看成嗎?”
趙明濤已經將姿態擺得非常低了,如果讓他的下屬看見,肯定會大跌眼鏡。
這太難得了。
他一進公司就是空降小組領導,當時的上司也知道這是位關係很鐵的關係戶,完全不敢刁難,要談什麼專案,不論對面是甲方還是乙方都知道趙明濤關係硬,也不可能拿他怎麼樣。
搞成這樣,還是他從業生涯中開天闢地的頭一回。
然而孟雲達絲毫不吃這一套——趙明濤姿態低不低的跟他有關係嗎?他當了臺長之後,誰對他不是這麼客客氣氣說話的?
態度要是真的好,之前幹什麼去了?有求於人還那麼拽,看來這位市場部總經理也不怎麼會做人啊,加點全加到投胎技巧上了吧。
“你看,趙總,怎麼又急?”
“長山有颱風過境,雷暴很嚴重,訊號也不大好,我還在外面,先掛了,有事你聯絡我助理,或者直接聯絡《戀星》的製片和導演吧。”
孟雲達溫和開口:
“如果真的有急事,讓劉董給我打個電話也行。歐洲那邊時差六小時,現在國內是下午,他應該沒在睡覺吧?”
“回聊。”
啪嗒。
電話結束通話,孟雲達嫻熟地將這個號碼拉黑,順手丟到了旁邊的座椅上,而後舒舒服服地靠在後座上,閉目假寐養神。
司機在後視鏡裡看了看領導,思慮片刻,小心翼翼道:
“孟臺,夏總和李導他們那邊,能頂住壓力嗎?”
“您也別怪我多嘴……之前我在外頭等您的時候,聽見底下大廳有好多員工都在議論,說戀星這回一爆雷就爆倆,宋夢然好像是另一個公司旗下的藝人,她和鍾嘯雲是同一個劇組的女主和男配,要是都翻了,這劇組怕是要找大麻煩啊。”
孟雲達有資格懟著趙明濤罵,其他人呢?
川南省臺很牛,這沒錯,但也不是每一個川南臺的工作人員都牛。厲害的始終是這個招牌,不是某一個人,如果孟雲達不是臺長,他當然也不敢這麼說話。
“噢,想起來了,你是小夏介紹進來的,你是他朋友對吧。”
孟雲達眼皮子都沒掀開,閉著眼睛嗯了一聲:
“他們倆又不是傻子,我把皮球踢過去,他們不會踢回來嗎?”
“反正是來來回回打太極的事,最後打成什麼樣不知道,但最起碼,來回周旋個一天兩天的肯定沒事。”
“小夏和老李腦子好使著呢,實在不行,我這不是已經在往蒼雲山那邊趕了麼,真有事,等我過去看看情況了再說。”
夏流已經提前一步,自己開車趕去蒼雲山的錄製現場了,孟雲達還是耽擱了一會兒才過去的。
司機沒再多說,只是默默踩下油門。
輝騰驟然提速,奔向蒼雲山方向。
…………
山洞內。
幾人從自己的揹包裡取出了應急軍糧,默默開始吃。
他們只有早上吃了一頓還算豐盛的早餐,然後就去了“長山之眼”遊樂場,後面鍾嘯雲爆雷,只能馬不停蹄地趕到了蒼雲山,臨時換場地開始真人cs。這個過程中根本沒有留出午飯時間,眾人只在車上吃了點餅乾麵包。
藝人的胃都很神奇,但凡是需要保持身材的,不論男女,飯量都小得離奇。
這主要是因為他們在活動期間大部分時候都只能吃減肥餐。不管做得多好吃,減肥餐這玩意兒就是很反人類,嘴巴受罪欺騙胃,除了某些什麼都能吃的大饞丫頭之外,普通人多吃幾次自然而然就沒了胃口。
他們也就是在生活類綜藝裡能吃點好的,事後還得用額外的大量訓練把長出來的肉給瘦回去。
胃這東西是可以被餓小的,平時餓得多了,很難一口氣吃進去多少,尤其之前還是在車上吃的餅乾麵包,那就更難嚥進去了。但如今眾人又是辛苦爬山,又是遇蛇受驚嚇,還有倆人淋成了落湯雞、熱量流失,體力消耗極大,烤火也沒法彌補,那就只能吃東西。
“這軍糧真是……一言難盡。”
舒怡拆開節目組準備的軍糧包裝,嫌棄根本掩飾不住。
整袋包裝拆開,裡面是明亮單色鋁包裝,內容:一包壓縮食品,一袋即溶個體飲料,一包豬肉蛋卷,一包爽口榨菜,還有一個能量棒。
她撕開那包壓縮食品,戳了戳:
“這啥,看著像是塑膠塊啊?”
長得跟硬塊肥皂一樣……
身為女明星,舒怡是做過美甲的,指甲在上面一摳就掉下了粉末狀的東西。她把手湊近鼻子聞了聞,沒有聞到什麼味道,反而更像是某種材料。
一邊,聶文瑾也沒有再抓著宋夢然不放,拿起這東西的包裝袋看了一下:
“這上面說,這是高能粥,如果在有熱水的條件下用二到三倍的水混合口感會更好。”
“你先啃一點試試?”
舒怡老老實實地啃了一口,表情瞬間凝固了。
祁清漪湊過來,好奇道:
“啥味道?好吃還是難吃?”
舒怡抄起手邊的礦泉水瓶灌了一大口,好容易才嚥下去,苦著臉說:
“沒有味道,有一點點小麥和奶製品的香氣,但是要說酸甜苦辣鹹……我一點都嘗不出來。”
聽起來好像也沒啥問題啊,為啥她這個表情?
祁清漪和聶文瑾都疑惑了:
“那意思是不難吃?”
舒怡瘋狂搖頭,絞盡腦汁找形容詞:
“不是,味道倒是沒什麼,但它吃起來跟嚼沙子似的!口感真的非常奇怪,你們吃一口就知道了!”
“這就是……就是兩塊帶著酵母味的、有小麥和奶製品香氣的沙子塊!”
見她把另一塊沒啃過的乾糧遞到面前,示意她們自己嚐嚐,祁清漪與聶文瑾齊齊往後縮了縮,擺手尬笑:
“這倒是不必,我們可以泡開了吃。”
揹包裡有金屬製的小飯盒和杯子,鋁製的,又輕便又不佔地方,跟軍糧放在一起,這方面節目組還是比較當人。
韓非主動起身,去柴禾堆裡找了兩根帶叉的長樹枝,插在火塘兩側,又搞了一根更長的樹枝橫著放在上面,幫她們把裝著水的小飯盒給掛上去燒水。
沒兩分鐘水就燒熱了,畢竟是礦泉水,不需要燒開,大概熱了可以泡開就行。
祁清漪自告奮勇,把乾糧丟進兩倍量的水裡。
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等了一分鐘她才發現這玩意兒根本不會自行軟化,非得用鐵勺狠狠搗碎,再等幾分鐘才化開。
“好了,我嚐嚐!”
祁清漪拿起鐵勺往嘴裡送了小半勺,緊接著她的臉色也變得跟舒怡剛才一模一樣。
古怪,且一言難盡。
聶文瑾碰了碰她胳膊:
“啥味道?”
祁清漪臉都綠了,硬生生把那小半勺東西吞下去,也抄起剩下的礦泉水狠狠喝了一口。
“怪味!”
“不是,這東西味道真的太怪了,也不是說多難吃,就是……我想想怎麼形容……”
“像冰箱裡放了半個月的麵包拌上脫脂牛奶放進碎麥芽裡再晾上三天的味道!”
還沒吃飯的其他人都頓住了拆包裝的手。
實在是她的形容有點過分形象,比剛才舒怡吃沙子的形容詞有效了太多,簡直一秒勸退,讓大家同時放棄了拆開自己嘗試一口的想法。
韓非默然片刻,目光移到了靠著山洞牆壁的任拓,指了指說:
“如果真有這麼難吃的話,我合理懷疑他是不是陽了之後有什麼後遺症,比如……沒有味覺。”
確切的說,最開始吃這種單兵軍糧的嘉賓,其實就是任拓。是他率先從包裡翻找出來了口糧,默默地用樹枝挑著飯盒放在火塘裡燒水,又默默地泡開那袋高能粥,現在已經拆開了其他東西就著這粥吃到一半了。
祁清漪是真沒繃住,一張小臉又青又白的,要不是條件不允許,她已經開始瘋狂漱口了。
她震驚地看著不動如山、一勺勺往嘴裡送食物的任拓:
“你不覺得難吃?”
“這味道真的很難在日常生活裡吃到吧???”
任拓細嚼慢嚥地吃完了嘴裡的食物,抬頭看她:
“你嘗過冰箱裡放了半個月的麵包拌上脫脂牛奶放進碎麥芽裡再晾上三天的味道嗎?”
祁清漪:……
她急眼了:
“那只是一個比喻而已。總而言之,這東西絕對不好吃吧?你吃著不覺得噁心???”
任拓笑笑,說:
“要麼不吃,要麼餓得沒力氣行動,救援來了也走不出去,你選一個唄。”
“其實這東西難吃是難吃了點,但是現在我們好像也沒有其他選擇。哪怕是想要出去弄點野味打牙祭,下著暴雨打著雷,我們一沒有武器二沒有工具,連陷阱都造不出來,就算是深山老林裡沒見過什麼人的動物,我們也不可能抓得住。”
“有的吃就不錯了,勉強吃點吧,比起噁心,我覺得還是保命要緊。”
他說得實在是句句在理。
現在這情況,東西再難吃也不能不吃,因為他們沒得選。
韓非一邊燒水,一邊拆包裝,悠悠說:
“軍用食品是一種方便攜帶、熱量很高、吃的時候會讓你想起家、媽媽和親人的東西。”
“每當你萬般無奈的開啟一包軍用食品的時候,心裡會泛起對和平生活的嚮往、對家鄉親人的眷戀,從而昇華為對祖國無限的熱愛與忠誠,有利於你鼓起勇氣抱起步槍衝向敵人的炮火,把對軍用食品的滿腔怨念轉化為怒火,狠狠的砸向敵人的狗頭。”
“在吃過軍用食品以後,你怎麼捨得放棄陣地呢?天知道陣地上會長出什麼好吃的。”
“我爸是退伍的,我小時候覺得好奇,纏著他非要嚐嚐看他戰友送給他的軍用食品,那時候還不是這種一整套的單兵口糧,都是什麼壓縮餅乾啊自熱乾糧之類的東西,他本來不想給我吃,說是戰友故意噁心他的,我不信邪。”
“開袋之後他就非要我吃完,吃完我一天沒吃飯,然後他就說了上述至理名言。”
“現在我合理懷疑,節目組準備這種東西給我們做應急食物,是想讓我們快速結束戰鬥,趕緊打完真人cs回別墅裡吃點正常東西。”
“你們覺得呢?”
祁清漪一邊臉色發青一邊吃,對他的話深以為然:
“狗節目組,等我被救出去絕對要把導演拉出來理論一遍……這誰能愛吃?要不是被逼急了,我拆開之後都不敢吃第二口!”
韓非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但是有人吃得很習慣啊。”
。